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夜,到早上终于停了。街上的路被浸润成深黑色,发散着雨后独特的清新气息。路边的樱花树上开出点点粉红,与一边的白色玉兰相映,令这阴沉的天气多了一丝生气。
林夕拉开窗帘,深深的吸了一口这初春的空气,才感觉头脑略微清醒起来。
又是一夜的失眠。他晃了晃头,眩晕感却一直萦绕不去。桌上曾经被他当成救世主的非诺酮药片此时变的那么可恶---正是这药片导致了他连续的失眠、精神不振,最近...甚至咳血了。
林夕向药瓶伸出手去,在指尖触及那乳白色的塑料外壁时略一犹豫,但最终拿起它倒出两片药,狠狠的咽了下去。咽喉剧烈的运动引发了同样剧烈的咳嗽,身体的震动仿佛要将这一米七的男孩抖成碎片。当连续的咳嗽止住时,林夕放开捂着嘴的手---那白瓷一样的纤细秀美的手掌上,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手,洁白细腻的手。林夕看着它,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厌恶,随即将自己丢在微温的床上,从一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火苗燃起,白烟升腾,林夕大大的吸了一口,然后吐了出去。突然想起刘郁曾经嘲笑他---男人吸烟不吸到肺里,你简直是在浪费烟草!
于是又是一大口吸入,再用力一吸气。可没等烟雾涌进肺里,他就被呛的剧烈咳嗽起来,红色的斑点在被子上溅成了片片桃花,他扭过头去,用力按熄了那半支烟,自言自语:“这鬼东西,怎么能吸进肺里?”
房间里重新归于一片寂静。
墙壁上的挂钟秒针在寂静的房间里哒哒的走着,最终将时针驱赶向八点。
九点,林主任。林夕想起上午还是要去医院,开始起床穿衣。
出现在镜子里的脸小巧而苍白,如果不是上唇那稀疏的胡茬,真的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儿。但林夕知道这为数不多的男性特征还是非诺酮的作用。长期的使用这种被列为机密的军用药物已经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几乎无法弥补的损害,但......
他挥拳砸在镜中人的脸上,镜子里顿时出现了第八块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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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已经在房间里等了二十分钟,手指不止一次的滑向口袋里的烟盒,但看到洁白的墙壁上“禁止吸烟”的红字,又无奈的缩了回来。偶尔有一两个穿着粉红色制服的小护士从门口经过,都会好奇的向在门缝里偷瞄一眼,不解何以这个秀气的过分的年轻男人会在妇科主任的办公室里呆上这么久。
桌子上各种妇女保健资料跳进眼帘,看的他直发慌。他扭过脸去,却又对上了墙壁上的女性生理结构示意图。在他即将无法忍受着怪异的气氛时,门终于被推开了。五十多岁的林主任手里拿着一挞厚厚的报告,反手将门关严。
林夕站起身来,正好迎上她的一声叹息。
“还在吃那种药?”
“恩。”林夕重新坐下,目光转向地面。
“虽然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你吃的那种激素药物是什么名字,但是,看吧。”林主任将那叠报告丢在桌子上,“肾脏和肝脏功能都已经出现不同程度的衰竭,肺部积水,骨膜轻微发炎,子宫......”她轻微停顿了一下,但没看到他的表情,“功能受到抑制,再这样下去,就有癌变的可能......”
她还记得他在两年前第一次听到这个女性专有名词时险些砸了x光机的举动。就目前这种异样的平静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状况了。
“还想要命的话,就不要再吃那东西了。你的男性第二性征已经在不可抑制的退化,就连基因鉴定的结果也显示你是xx染色体,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呢?你才十九岁啊,完全有时间重新开始第二次人生......”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急促了些,林主任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又缓缓说道:“我想你还记得我从前跟你说过的话---你前十六年的男孩子状态更像一种病变,但现在你的身体开始顽强的自我矫正了,可你却试图用药物继续维持这种不正常的状态---不但阻止不了,还危及了你的生命。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愿意停药通过手术矫正恢复你原本的性别,院里可以把这次手术列为临床研究项目,免去你的费用。
林夕低着头没有做声,银色的火机在指间飞快的跳跃,似乎在昭示着主人的某种心情。
林主任看了看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心,而后轻轻说“|如果你觉得恢复女性性别是一种耻辱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的状态,才更像你口中曾经说过的......人妖。”
火机在指尖一停,啪的掉在了地上,办公室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几声轻微的喘息过后,林夕拾起火机,站起身向林主任微微一笑:“或者是女人,或者是人妖么......我懂了。您放心吧,那种药,我不会再吃了。”
他转身去开门,在握住把手的时候又转身说:“林阿姨,您说过我长的很像你女儿?”
“是啊......你和她小时候很像。”
“那么......谢谢您这两年的关心。”林夕郑重的鞠了一躬,闪身出了门外。
林主任回想起他的笑容,心里突然一惊,连忙捉出门去---但人早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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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行街上人们来来回回,穿流不息。虽然气温并没有回升到炎热的地步,但短裙和丝袜已经成为年轻女孩子们最爱的装束。
林夕坐在广场中央的大树下,冷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