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另一个可能,便是孟泽了。
《恩仇录》上不是写过么?孟泽曾经思慕青璃神君。
可能青璃神君经过这一番生死劫难之后,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不是冷冰冰的神君梵央而是温润清隽的仙君孟泽,而孟泽又与我有着过深的交情。这交情让她不安,是以她要灭了我?
可是孟泽与青丘帝姬赤芍的婚期在即,青璃若是果真喜欢着孟泽,该找青丘的帝姬决斗才是。
天边已渐渐泛了白,我仍是没理出什么思路来。索性摇了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双手运掌,将仙气推往谷底,那一口仙气悠悠荡开,散在四周。我十指交错画出透明咒印扔下谷底,地上的芍药慢慢直了茎干绿了枝叶,娇嫩的花骨朵儿盛放的繁花一律重回了枝头。
我并不会起死回生的法术,眼前的景象不过是用幻术造出。使出这么一出回光返照的幻术其实很不讨好,一来,这幻术本就好人气力;二来,这幻术只能撑个两三天。两三天后,凋零了的不会鲜妍,死去了的不会重生。
可是我不后悔,这一片芍药花田沈凌种了十八年。不论他最初是为谁开辟了这片花田,他的心意,都不该被辜负。
东边天上已有金色云霞,我望了一眼绿意葱葱的山谷,起身离去。
去的地方,却已经不再是迷雾山。
早晨的时候往往是幽冥司一日里最清闲的时段,我想我该借着这个时间,去看看楼谷。
料想今年该是流年不利,不然黄泉路上哪会有那么多新来的魂灵。黄泉路上把守甚严,七七八八站了许多牛头马面。这些牛头马面素日里与游魂打交道打成习惯了,眼力听力都是一顶一的好。纵是我隐了身形,也不敢有片刻的放松。
奈何桥边的光卡尚未开放,我折了身,走向三生石对面的彼岸花田。从前和楼谷鬼混的时候,他没少将我拖到幽冥司来过。当时他的父君尚在,管教甚严,不许他轻易出幽冥司。而他却机智,挖出一条密道来。
这密道的出口,便是在这一方彼岸花底下。
眼见四周无人看守,我搬开花丛中的一块大石头,自己则一下子跳了下去。无尽的黑,像是要将人永远的困在这里一般。我掏出夜明珠,借着盈盈微光前行。
从前楼谷带我走这条路时总是不掌灯,吹嘘说自己方向感奇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够走出去。那时我往往一边送过去一个他永不会看到的不满表情,一边又紧紧牵着他的手。
就像他还很年幼的时候,只有我的肩高,在九重天上迷了路,遇见路过的我,便紧紧攥了我的手死活不肯松开。
那也是九千年前了。
然而走了不久我觉得不对劲,密道顶端分明有一些淡淡的痕迹,仔细看去,好像是一些久远的文字。我将夜明珠举高了些,努力地将那些痕迹拼凑起来。
却是一则久远的咒怨:仙界不仁,以万民谋棋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神界仙界只图一族自在,我魔族方能领六界疾苦顿消。祁玉在此立誓:万年之后,吾儿定将一洗今日之仇。伤吾身者,剜吾心者,夺吾命者,必将以血祭我。
祁玉,是卿尧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