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银铃这个方正护短的老头让刘煜不自禁的想起了他的爷爷,心中的不满也淡去很多,当下微笑着耸耸肩,重重的道:“很好,我若错了,自有个公道给你,我若没有错呢?”
刘煜的好脸色并没有引来朽木银铃同样的和睦,他板着脸道:“你如没有错,我也一样会向你有所交待,只是,修罗多刘煜,我儿子的事是一桩,你私闯朽木山城伤害了我手下的事又是一桩,我们得分开来论。”
刘煜夷然不惧的道:“悉听尊便!目前,阁下是否答应先行追究令郎朽木苍纯劫人之事?”
犹豫了一下,朽木银铃一咬牙道:“好!”
这时,朽木响河急急上前,愤愤不平的道:“家主……”
朽木银铃大吼:“少罗嗦,给我把少家主叫来。”
不待朽木响河回答,那边的屋檐下,人影一闪而至,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五官英俊,脸色微微有些白,神韵酷肖朽木银铃的青年人。这青年一到朽木银铃面前,立时垂手躬身,极其恭谨的开口道:“孩儿见过父亲大人。”
朽木银铃瞪着儿子朽木苍纯,严峻的道:“方才你在那里?”
朽木苍纯十分沉着,不慌不忙的道:“一有变故,孩儿业已赶至,只因来人所言之事涉及孩儿,为避私嫌,孩儿未闻父亲大人召唤,不敢过来惹父亲大人生气。”
哼了一声,朽木银铃大声道:“那人家所说的话你已经都听到啦?”
朽木苍纯更躬下身道:“是的,孩儿全已闻及。”
朽木银铃吼了起来:“你有没有干这种下流无耻的勾当?”
满脸的委曲悲愤之色,朽木苍纯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了:“孩儿为父亲大人一手教养,父亲大人。所谓如子莫若父,孩儿的个性为人,品德素行,父亲大人一向深知,如果孩儿敢违逆父亲大人的谆谆教导。甘受父亲大人严惩,死而无怨!”
不自觉的点着头,朽木银铃满意又安慰的“唔唔”连声。
刘煜冷眼凝视着朽木苍纯——这是个相貌不俗、气度不凡的小伙子,但是,他什么地方都肖似他的父亲,却只有一样不像——在说话的时候。他的一双眼珠总是骨碌碌不停的乱转,瞟来瞟去,显得有些心思诡密,狡猾虚诈的样子,然而,这种小小的异端。却决不是他的身边人或亲近人可以察觉,抑是引以为疑的,在他们看来,朽木苍纯简直完美得无懈可击。
这是个厉害又深沉的人物——刘煜非常戒备与小心,一个人,不怕他外貌凶丑,不怕他恶迹昭彰。因为这是易知易防的,怕的却是那种天生一付好人的面孔,一派急公好义的伪行,暗地里却男盗女娼,卑鄙龌龊的角色!
朽木银铃又讲话了:“刘煜,你已听到我儿子的回答,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揶揄的笑了笑,刘煜道:“我以为,这件事情如令郎亲自回答。其确实性只怕要大打折扣。”
朽木银铃大声道:“我儿素性耿直,有啥说啥,更何况当着我的面,他岂敢撒谎?”
刘煜平淡的道:“要知令郎是否骗你,还得另取佐证。”
朽木银铃凶狠的道:“你说。这个‘佐证’你待要如何‘取’法?”
这时候,朽木苍纯突然激动起来,他满面通红的大叫道:“父亲大人,身为贵族典范的您,在孩儿心目中是万人敬仰的天神,孩儿受此不白之冤,是非孰属且不去论,只替父亲大人声誉蒙垢,已是孩儿不孝,他要佐证,孩儿便以一死明志吧!”一面叫着,这位朽木家少家主业已猛的从后腰拔出了一柄锋利雪亮的肋差,高高举起,用力的朝自己小腹刺了下去!
朽木苍纯已预先声明,再经过侧身取出肋差,高高举起的这些过程,那柄肋差却如何刺得到位置?就在刚刚往下落了一半的当儿,已经被闪身抢至的朽木银铃劈手一把夺了过去,又反手一掌搧在朽木苍纯脸上,将他打在地上翻了个滚!
朽木银铃手毫紧握着那柄肋差,又气、又惊、又怒、又疼的怪吼着:“没有出息的东西,那个要你用这种愚蠢的法子来‘明志’?混帐不孝的小畜生,你当着我面竟敢剖腹,你眼中还有我这做父亲的么?你再如此冒失孟浪,我就叫人先把你困起来!”
几个“番头”早已扶起了朽木苍纯并在四周围护着他,个个脸上都是那种同情中又掺了敬佩,同仇敌忾又愤愤不平的表情,其他的朽木家所属,亦皆似眼里喷火般怒视着刘煜与京乐春水两人!如今,他们两个可真成了“众矢之的”了。
朽木银铃又气涌如山的叫着:“小畜生,你给我好好呆在这里,任什么事,都有做父亲的作主,都有做父亲的替你担待,便是天塌下来,做父亲的也先顶着!”
朽木苍纯满脸悲愤之色,满眼饱含痛泪,他仰着头,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悲怅模样,任由肿裂的嘴唇中那一滴一滴的鲜血往下淌……于是,朽木银铃看在眼里,便越痛在心头了。
京乐春水目睹这一幕朽木苍纯自编自导自演的好戏,不期而然的想起刘煜在摸进城中之前向他说过那几句话来——
“应该怎么做是一回事,实际做起来又是一回事……亲恩如海,舐犊情深,人不处于那种境况,便难得体会那种感受……在此等情势里,要想做一个父亲秉公处置自己犯罪的儿子,怕是极难的……”
现在,可不正是这样?事情只是开头,既未水落,亦非石出,八字尚不见一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