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在幕后,司徒灵蕴还是可以知道台前究竟在演些什么,剧本变了,虽说“陆皓雪”的戏份依旧是将无名剑客射杀之后念一段台词,可这么一改,无论是“陆皓雪”、“萧斌易”还是无名剑客,角色的身份和定位完全走样,和之前出演的郝一白编纂的版本大相径庭。
“店长,这是怎么一回事?”司徒灵蕴眉头紧蹙,甚是不愉。
店长深深叹了一口气,“上面的人知道我们演得好,赏赐我们黄金千两后下令让我们照着这个剧本演,不可再演从前那个剧本了。似乎说是有损禁军统领的形象……”
司徒灵蕴哑口无言。
“唉……好在你的戏份没怎么变,就是多了一个偎依在‘萧斌易’怀里,一个动作而已,不打紧。这笔奖赏是大家的,你当然有份,等你戏演完了过来我这儿拿……”
这时,台前传来一声大吼,“无影剑!”
司徒灵蕴知道是该自己上场了。于是拿起道具,弯弓射“剑”。
突得一声,蓝色木剑射向“萧斌易”,“萧斌易”本能地用胳肢窝夹住,不料想到此时正是舞台之上,而非幕后的训练,这柄木剑一接就意味着退场,万万不可有推倒重演之理。
“萧斌易”瞪了“陆皓雪”一眼,心想:看你怎么收场!
于是台上倒下了一位之前被塑造地完美无缺的男人。
司徒灵蕴演了这么一出,让店长更是吓得冷汗尽出,然而司徒灵蕴本可以就此一走了之,她却并没有,反而用“陆皓雪”这一身份出将,来到台前。
她想以她眼中的真实,完成这对她而言最后的一出戏。
“子夜天山边,冰雪云中现。
神兵弃不顾,只为公平见。
天池水涟涟,封冻千里涓。
侠影萍无踪,生死在一剑。
青梅竹马前,蓝霜断因缘。
皓雪思缱绻,欲把神魂灭。
白了千缕丝,终得是狼烟。”
此曲唱罢,“陆皓雪”走到台前,对着千百观众直言:“这才是真正的剧本,这才是真实的故事。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演出了,但还是希望能在这个台上留点什么。是了,既然我演了这出戏,我就要负责……将这出戏……真实地演完……”
台下除了新观众,为了“陆皓雪”而来的老看客也是不在少数,当他们只知道评头论足的时候,他们是“看客”,但若是这些看客知道什么是好剧本,什么是“真实”,并且敢于为了这些“真善美”的东西而鼓掌叫好时,他们便从“纯粹的看客”进化为有识之士。
听到“陆皓雪”敢于指正台本的乱改,台下一片叫好声,听到这些叫好声,原本打算就此谢幕的店长也被打动,走到台前,将萧斌易的扮演者拉起来,让他们按照旧有的台本再演一遍……
※※
殷雷阵阵,杭州下起了雨。
云水谣的演出终于谢幕,观众在大饱眼福、果腹一顿后纷纷离开。虽有余兴未尽,却也都知道,这是最后一出“天山绝剑”了,往后再也不会演,这是店长的意思。
众演员为了不被追责,出演“天山绝剑”的戏班子也在今天决定解散,店长决定将千两黄金中的三百两分给他们,让他们离开杭州另谋出路。
“对不起,店长、大伙。是我拖累了你们……”
“不,‘陆皓雪’做的是对的,其实我拿到新台本的时候,是想撕了它的……改得太离谱,我自己演得恶心。”无名剑客的出演者如是说。
“萧斌易”却默不作声,拿了百两黄金装在布兜里便欲离去。
司徒灵蕴望了他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向店长行了一礼,便撑起油纸伞向后店走去。
西湖湖畔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司徒灵蕴脸上的粉黛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消去,露出了远比化妆时的她更加好看的面容。
忽然,前方的岸堤传来一女子的笑骂声:“景轩,瞧你这笨蛋弟弟!打个伞都不会打,老子屁股都湿了!”
又听得那被女子背在背上的跛脚小男孩委屈道:“姐姐……我手酸……都举了两个时辰了,这雨怎么这么邪乎,老是跟着我们下啊……”
“呵呵,并非雨跟着我们,而是我们顺着雨走才是;在自然万物面前,我们始终是渺小的,言辞千万不能逾距。”走在姐弟俩身前的是一位有着及腰长发的男子,他将伞压得很低,似乎并不想与行人发生交际。
司徒灵蕴也只是顺着声音好奇地望了他们仨一眼,随后便不再看他们,径直从他们身侧穿过……
走在最前面的长发男子忽然顿了一下,欲驻足回顾,却生生止住。停顿只作须臾,他便微微一笑,摇着头再度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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