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夜幕降临。
月正圆,满天星辰显得格外闪亮。
客船划开水面,带起水花无数,缓缓地往前,绞碎了一海银色月光。
慕烟华、于瀚二人一前一后上了甲板。甲板上空荡荡的,未见着几个人,那些蛇尸、血污、遇难人员的尸身,全部收拾得干干净净。
断裂的桅杆重新立了起来,一大两小三面风帆高高悬挂着,船舷护栏破碎的地方,亦都得到了修补。
“前……辈?”前方迎上来一人,对着慕烟华二人恭敬行了一礼,“两位前辈这是……?倘若有何需要,只管吩咐我便是。”
“船长不必多礼。上来瞧瞧罢了,并无其他用意。”伸手不打笑脸人,慕烟华停下脚步,笑看着船长,“客船得以这么快上路,船长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船长笑得眼角细纹深深皱起,“照着这个速度,再有三日便可抵达望海城。”
慕烟华轻轻颔首:“船长有心了。”
船长连称不敢,见慕烟华二人确实无事,客气了两句后,便知趣地告辞离开。
于瀚瞧着船长远去的背影,忽而感慨道:“这一回多亏了慕兄弟,这一船的人才能够侥幸活命。”
慕烟华侧头看了于瀚一眼,继续迈步往船头去:“你怎么忘了你自己?”
“我?”于瀚哈哈一笑,紧跟上慕烟华,“便是没有我,慕兄弟一样能斩杀蛇王。”
慕烟华轻笑出声:“于兄太看得起我了,亦太小看了自己。”
“我可不是妄自菲薄。”于瀚敛起笑容,正色道,“不瞒慕兄弟,那惊艳一剑让我受益良多,至今留在脑海里,怕是这一生都再难忘记――慕兄弟其实跟那蛇王一般,皆为先天境第一重天吧?”
慕烟华收敛气息的本事极强,于瀚早先看她,只觉得气息晦涩,犹如笼在迷雾中瞧不真切,依稀看着倒不像已突破至先天境。
现下见她真个击杀了蛇王,心中想法自然有了改变。
“炼气境大圆满,如假包换。”慕烟华体内真气鼓荡,将自身气息放开了一瞬,也不隐瞒,“先天境第一重天,快了。”
于瀚惊奇地看了慕烟华半晌,倏然回过神来,狠狠地一拍大腿:“炼气境大圆满?慕兄弟大才!日后谁要说我运气不好,我定让他问问我的长枪答不答应!”
慕烟华不置可否,却被于瀚挑起了好奇之心:“于兄不止一回言道运气不好,可是有何缘故?”
“陈年旧事,也没有什么,告诉慕兄弟无妨。”于瀚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自小我便父母双亡,被爷爷抚养长大。老头子是个粗人,日日只教我舞刀弄枪,这柄银枪便是我十岁生日之时,老头子送予我的。”
于瀚摸了摸背在身后的长枪,面上闪过一丝怀念,“小时家中穷困,隔三差五便要进山打猎,拿去镇上交换日用。整个村子数我实力最强,每回收获却是最少,甚至连着几次一无所获。同一个地方,同一片山林,旁人个个满载而归,换了我去,十次中至少有六次要空手。一次两次还可说是偶然,十次八次、三年五年次次如此,只能说天生霉运缠身。”
“其他人害怕我的霉运会影响他们,慢慢的不再与我往来,连着老头子也被牵连。那些个短视之人,偏老头子还愿意忍受他们,不管我如何相劝,都不肯搬去别处。三年前老头子过世,我在他坟前陪了一个月,便再没有回去。”
慕烟华沉默无言,细细打量了于瀚一眼,除了感觉他气血较之常人旺盛许多,倒看不出有其他特别。
莫非这世上真有天地不佑之人?
气运之说实在虚无缥缈。慕烟华摇摇头,停下了脚步,双掌微分,撑在船头儿臂粗的护栏上。
就是真有那传说中的倒霉蛋,这人也不该是于瀚。
“于兄以猎物多寡论运气,未免太过偏颇。”慕烟华沉吟片刻,转向身侧的于瀚,“我瞧于兄年纪至多不过十七八岁,修为却已是炼气境大圆满。这份天资才情,常人远远不可企及,需知多少仍在淬体境苦苦挣扎之人,又是怎样艳羡于兄好运。”
于瀚爽朗大笑,笑声在夜风中传出很远:“果然慕兄弟是明白人!”
慕烟华笑而不语,片刻后转了话题。
很快夜去昼来,旭日东升。
接下来的三日很平静,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
慕烟华大多数时间都在船舱静修,偶尔跟着于瀚闲聊几句。两人经过蛇王一役并肩作战,这几日交换某些修炼心得体会,倒是迅速熟稔起来。
这一日午后,客船缓缓靠岸,甲板上人声沸腾。
于瀚跟着慕烟华跳下船,面上难得的少了几分笑容:“真的不与我一道进城稍作休整,待明日再出发?”
“不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慕烟华停顿了片刻,唇边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来,“于兄留步,你我有缘再见。”
于瀚也是洒脱之人,没有察觉慕烟华异样,当下笑着告辞,转身往望海城的方向行去。
慕烟华移开视线,转向望海城外一眼望不边的荒野。
望海城靠近海边,气候温和多雨,按理该十分适合植被生长。
事实上,除了望海城内的几处地方,这方圆数万里皆被砂石覆盖,长着枯黄色的杂草与灌木,极少能够见着绿色。
无论多少雨水落下,好似都无法满足这一片荒野。便是刚刚下过雨,亦从未见过哪里有积水,着实奇怪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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