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坤两只眼睛因为紧张快要眯成一条缝了,骤然升起杀机,问:“此事还有谁知道?”
两个左辅卫百户千里加急赶来,岂能不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各自摇头道:“我打探到消息立刻来金陵向指挥使大人禀告,没有透露给任何人。”
“那就好,”王中坤背着双手,在院子里走了几步,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周顺偷偷潜回芜湖做什么?项甲在芜湖,他一定是与项甲私下里相会。”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周顺不能以书信告诉项甲,非要亲自冒险与他会面商议。
往深处细想,他大冬天肥肉堆积的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这两人都是府主义子,他们要作死与他无关,但偷偷摸摸做的事情极有可能会把他拖下水啊,因为他们三人都打着弥勒教的标签。
他转过头来又问道:“你们确定周顺是倪元俊送出武昌城的?”
右边的百户行礼回答:“确认无误,我是从武昌城得到的消息。倪元俊兵变当日下午派人把周顺从驿馆接走,但马车在往元帅府的路上行了个障眼法,大公子乘坐的马车直奔江边去了。初始我们也以外大公子是被倪元俊劫持。”他指向身边同伴,道:“后来大公子在芜湖码头露面,行动很自由,随行的人都听他的命令。”
听到此处,王中坤举起右手打断他,道:“好了,不要说了,你们留在我府里暂时不要回去。”
他命管家给这两个百户安排住处,把他们先安顿下来。
这确实是个惊天大秘密,他必须好好筹划怎么去应对。事已至此,他已经顾不上周顺,朝中争权夺势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这件事甚至可能会要了他的性命。谁让他找了这么愚蠢的人在朝中结盟。
王中坤返回书房,把自己一个人锁在里面,深思熟虑了一个时辰,想到府主对弥勒教密党的狠辣手段,屁股上像是被插了钉子。
他已经知道这个秘密,天启府不只有他掌管密探,谁能保证其他人打听不到这个秘密?但是如果他向府主禀告了,他在中书台的道路差不多也就走到尽头了。
与周顺密谋的倪元俊已经死了,也许这个秘密会永远被埋藏起来。去天启府还是不去天启府,这是个艰难的抉择。
一直到夜幕降临,他也没能最终做出决定。
他在书房里呆坐了整整一夜,盯着烛台上闪烁的灯火,回想自弥勒教举事以来的种种。
如果没有府主为中流砥柱,彭党大概早结消亡了吧。都说天完朝是弥勒教立国,看朝中还存有彭党几人?倪元俊死后,邹普胜就算能一时掌权,最终还是斗不过手握重兵的陈友谅。赵普胜盘踞在巢湖,实际就是一伙水寇。
周顺和项甲算是彭党的第三代人物,都认为府主亏待了弥勒教,亏待了彭党。但如果不倚重于家,哪里会有天启府的今天。张宽仁等一干人等都是跟着于家的脚步加入天启的。
花了整个夜晚,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唯有向府主坦白这一条路。
卯时,王中坤早早走出书房梳洗完毕。
独自坐等天色明亮后,他让管家套好马车,往天启府方向而去。
按照规矩郑晟辰时才在凤凰楼接见官员理事。
他到了天启府后,早早让侍卫给叶琛通报,今日他要第一个面见府主。
他来的太早,在待客堂等了半个时辰,熟悉的侍卫都很惊讶中书参政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久在天启府接待,他们也练出来心眼,事情反常便为妖,看来又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辰时,叶琛准时派人来通报,请王中坤前去凤凰楼。
王中坤跟着侍从蹒跚的来到凤凰楼,入门无话,他在叶琛的示意下爬上楼梯。
郑晟刚刚更换好衣衫,听见楼梯传来动静,其实不用禀告他都能听出来来的是谁。等王中坤上了楼,他在座位上抬起头看过去,问:“你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吗?”
王中坤往前挪了几步,走到郑晟座位前,低着头垂头丧气的回答:“是有关大公子的消息。”他本想先认罪,但想到府主是大公子的义父,论起亲疏来比他跟周顺的关系亲密多了,自己认罪岂不是在打府主的脸。
郑晟问:“周顺怎么了?”
王中坤不敢抬头看他,道:“我刚刚接到属下密报,大公子在倪元俊作乱时不在武昌,暗自潜至芜湖。”
说完这句话后,他如释重负,死活全靠府主心意了。
他在等着郑晟的雷霆之怒,没想到等了半天,郑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的消息很快啊。”
安静的屋里响起“啪”的一声,一道折子落在王中坤面前的玉石地砖上。
“好生看看。”郑晟吩咐。
王中坤弯腰把折子拿到手中,翻开扉页,上面端正写着四个楷书“义父亲启。”笔迹很僵硬,字不好看,但写的很认真。
他继续翻看下一页,原来是项甲写给郑晟的密报,里面一字一句把周顺图谋做的事情写的清清楚楚。
看完后,王中坤不知该惊惶还是庆幸。
看完这封折子,周顺已经不是能用大逆不道来形容了。他多犹豫一天,在府主这里便多了一条该死的理由。
“看完了?”郑晟问。
王中坤恭敬把折子呈上去,诚实的回答:“看完了。”
郑晟长叹一声,忧伤之情溢于言表,问:“父子相残啊,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说?王中坤唯求把自己能从这件是事情中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