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里见师父之前,况普天已经做好了要被骂的准备,但他没有理解这场大败给师父打击有多大。
他跪在地上大声求饶:“师父,我有错,但罪不至死,鞑子正在追过来,师父留下我一条命,让我战死在沙场也好。”同时把视线投向左右。彭莹玉正在气头上,如果周修永和周顺能站出来求饶,一定能让他冷静下来。
把战败的罪名押到况普天一个人身上不对,义军的败仗几乎是注定的,周修永明白这一切,但他默默的低下头,避开况普天的视线。他不想为况普天求饶。
况普天惊惶不已:“军师,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祖师,”周修永忽然抬起头来,“况将军罪无可恕,但如今我军新败,再斩大将不详,如今又是用人之际,请祖师先记下他的罪,带击退官兵后再惩罚他。”他改变了主意。
周顺也求饶道:“祖师,饶了师叔吧。”
况普天脸色稍微缓和,周修永是他请出来的人,关键时候还是站在他这一边。
彭莹玉脸色铁青就是不松口,脑中天人交战。他自佛前立誓造反以来,常年在刀锋上行走,见惯了人世间的生生死死,从来没有对自己人下过狠手。
他是暴戾的,暴戾只对蒙古人;他又是仁慈的,对自己人无节制的仁慈。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一手拉起了弥勒教义军,但没能建立起令行禁止的规矩。
“师父,”况普天忽然抽搐起来,“大师兄死在袁州了,郑晟和邹普胜各怀异心,能陪在师父身边的也只有我和项师弟。我追随师父几十年,如果师父觉得不需要我了,要啥就杀吧。”
他知道彭莹玉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举集中师父的软肋。
果然,彭莹玉长叹一声,道:“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弟子死罪,弟子被张世策那厮给骗了,他示弱,而后突然猛攻切断了东来山往战场的道路,我缓过来时已经晚了,只能先往瑞州退兵。”况普天悔之不及。
彭莹玉猛然一拍桌子,震的虎口生疼,“然后你就私自逃跑了?”
况普天听师父的口气已有了转机,不敢再随意说话重新激起师父的怒气,求饶道:“弟子死罪,只求师父饶命,让弟子死在战场。”
彭莹玉挥手:“来人,把他押下去。”
几个兵丁押着况普天走出去,等一行人都出了屋子,周顺再次站出来求情道:“师祖,况师叔有错,但如今局势危急,求师祖能让他戴罪立功。”
周修永不说话,暗自想周顺多此一举。
况普天如果死了,以彭莹玉不拘小节的性格,周顺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控这支兵马,到时候再挟江西之地投靠郑晟,以周顺是郑晟义子的身份,这么大的功劳还能不被重用吗?
但彭莹玉不会杀况普天,他下不了那个决心。所以周修永才站出来为他说了几句话。
大军继续向瑞州进发。
况普天沦为阶下囚,没有在义军中引发风波。彭莹玉的名号足以震慑住他的亲信。
离瑞州已经很近了,天黑后大军没有再如往常一样休整,终于在午夜时分到达瑞州城。一路辛苦的士卒今夜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彭莹玉进城后立刻把自己关进屋子,留下周顺一个人安排兵马驻扎,准备粮草补给,分派斥候打听消息。
周修永也没有急着去休息,他的精神和体力出奇的好,直到周顺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来找到周顺。
“小公子真够忙的,”他脸上挂着笑意,“军中少了什么人,也不能少了小公子。”管理大军衣食住行看上这些事情做好,也是很难得,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决胜战场的将军。
周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军师说笑了。”
“小公子成最近与宗主有过联络吗?”周修永问。
“嗯,”周顺犹豫片刻,“有过。”他不明白周修永为什么忽然问他这个。天启的秘密不能向外人泄漏,周修永还是个外人。
周修永叹息道:“小公子心里有数就好,我们打了败仗回去,只怕再难以在宗主和朝廷之间保持中立,我们必须要依靠一方,请宗主做好准备。”
周顺心中咯噔一下。彭祖师还在,说这番话只怕是不太合适。
他最近隐隐觉的不对,义军过去这一年太顺利了,一场大败便让军中士卒失去了心气。许多人以及失去了对彭祖师的信心。
有些话点到为止,周修永拱手:“我走了,小公子也早点歇息吧,小公子要知道那个关在大牢里的人必须要留意。”
他说的是况普天。
周顺站在原地有点懵。
周修永说的一切他都懂,作为见识过父亲死后弥勒教争权风波的人,他的内心远比外人看上去成熟。郑晟为了控制弥勒教残部可以杀了他的义兄,但这不代表关键时候他也能下得去手。
天亮以后,城内的青壮都在发动起来加固城防。
义军在路上留下一批人传播消息的效果不过,陆陆续续有溃兵到达瑞州。派出去的斥候往返不止,带回来的没有好消息。
陈友谅拒绝与项普略合兵来江西,以自己兵马主力是水师为由,与赵普胜合兵从长江水路走了。项普略为了劝陈友谅陪他一起走,又耽误了一天时间。去找余人的人如石沉大海,在这混乱的局势下想找一个人确实不容易。
消息不断汇集到周顺手里,他还不习惯独自做决断,每件事都去禀告彭莹玉。
鞑子的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