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堂,是叶若尘和魏风荷居住的东侧院,和主院一墙相隔。主楼取名榴花堂,是为了石榴多子多福之意。
盛夏时节,榴花堂中的几株石榴树,花开似火,红艳艳地映衬着榴花堂的碧纱窗。
刚走进垂花门,就听见堂中传来一声喝骂:“朱医师怎么还没来!是派谁去请的?都是瘸子吗!”
说话的正是叶若尘,自得了家仆的禀报,说魏风荷又腹痛难忍,他就立刻命家仆去请朱医师,自己则从州衙匆匆赶回。
魏风荷娇弱无力地躺在床上,哭诉着刚才在后花园里,叶疏烟不回避她、还出言顶撞的事。
这当然免不了添油加醋、张冠李戴一番,就连想动手打人的,都成了叶疏烟。
丫鬟婆子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垂手侍立在堂中,大气也不敢出,个个心里将佛祖喊了百遍,求魏风荷别有事,不然,这些近身伺候的少不得一顿重责。
叶疏烟站在堂前的石榴树下,听了片刻,连连赞叹:“嫂嫂从哪儿学来的戏子本事,说哭就哭,说闹就闹,好厉害。”
羡鱼听出了味道,嘿嘿一笑,探头往堂内瞧。
丫鬟们都低着头,心不在焉,也没人通传。
却听里面叶若尘低叱一声,责道:“来便来了!藏头露尾的干什么?这是你家,怎么也像做贼似的!”
羡鱼一愣,知道哥哥已经发现自己来了,只好先一步走了进去,道:“听说嫂嫂不适,娘和姐姐担心,我们就都来了。嫂嫂还好吧……”
榴花堂的正堂是三间屋,卧室在东侧房内,隔着一重重檀木珠帘和软纱幔,窗前是一个雕花镂空屏风,隐约能看见叶若尘一袭靛青官衣,坐在床前。
里面魏风荷听到叶疏烟和二夫人都来了,连声捂着腹部咳嗽不止。
叶若尘更是忧心烦躁,想要将二夫人和弟妹拒之门外,又知不合礼数,于是自己走了出来。
来到廊上,看见二夫人和叶疏烟,叶若尘的眉头依然深锁,先往院外望了一眼,目光才落在了叶疏烟的脸上:“烟儿,风荷体弱,怎经得起你这般无礼冲撞?”
叶若尘本来对叶疏烟十分冷淡,几乎不喊小名,或叫“疏烟”,或直接称“你”。今天一改口气,喊了叶疏烟的闺名,看来他真的因为选秀的事,对妹妹态度有所改变了。
叶疏烟上前一步,垂下双目,轻声细语地道:“哥哥息怒,自从烟儿被赶到后花园的清微苑,谨记上次的教训,除了用饭的时候,一步也不曾出后花园。今日我在园中,不知嫂嫂来散步,一时避不及……听说嫂嫂不适,烟儿不放心,所以跟着二娘来看看……”
上次她被迁怒罚跪时,分外倔强,一句也不肯求饶;如今的她,依然倔强,却懂得了以退为进,服个软,让叶若尘也消了些气。
她的声音婉转如莺啼,温顺地低头,诉说着叶家大秀被逼迁居一事,听来虽无半分怨怼之意,却让叶若尘有些不自在。
毕竟,嫡出的秀不应该偏居后花园,这始终是因为魏风荷而委屈了叶疏烟。
叶若尘与亲妹面对面站着,眼前浮现的却是母亲在叶疏烟出生后血崩而亡的惨象。那满床满地的血,令叶若尘刚刚对妹妹生出的一丝不忍,烟消云散。
叶疏烟冲克魏风荷的事,叶若尘依然耿耿于怀,冷冷说道:“既然来了,就在廊下等消息,不必进屋了。”
拂袖转身,叶若尘转身吩咐丫鬟,再去差人请朱医师。
这时,沐春像一阵风似地,从前院而来,她身后则跟着个年逾六十、头发花白的老医师,一肩背着个药箱,匆匆走进了榴花堂前小院内。
叶疏烟侧首看见,微微一笑:“哥哥,医师来了。”
叶若尘刚刚吩咐了丫鬟,就听见医师来了,回头却见这沐春引来的并不是朱医师,而是早年常来叶家的顾医师。
叶臻最信顾医师的医术,羡鱼自小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也只肯吃顾医师的药。反倒是魏风荷来了以后,嫌顾医师年迈,有病就找城中名声鹊起的朱医师了。
叶若尘见了顾医师,急忙迎上前去,接过了顾医师的药箱:“顾先生,您怎么来了!快里面请。”说着就把顾医师请进榴花堂里,堂内自有人准备好了茶水。
顾医师也不在正堂中坐,微微叹了口气,道:“今日在附近出诊,经过叶府门前,被老管家拉住,说少夫人有恙,朱医师却迟迟不来,怕误事。老朽便来了。”
听了这话,叶疏烟看了一眼沐春,沐春抿嘴一笑。二夫人看了一眼叶疏烟,叶疏烟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刚才叶疏烟交代沐春去请顾医师,并设法阻拦朱医师前来。
沐春在府中多年,颇有人缘,轻易便说动了管家和小厮,帮她办这事。
顾医师和叶若尘只说了几句话,就进了东面卧房内。
只见床帏低垂,魏风荷的手却迟迟不肯伸出来,只说要等朱医师来了,让他把脉。
顾医师颇有难色,无奈地摇头,就要出来:“朱医师后起之秀,老朽果然老迈,遭人嫌弃了。告辞。”说着,就走出了榴花堂。
叶疏烟急忙拦住了顾医师:“顾伯伯,嫂嫂两个月前才小产了一次,好容易又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朱医师若是得力,为何不能妥善帮嫂嫂安胎,反而频频出事?可见他年纪尚轻,经验不足。您不能走啊!”
这番话,顾医师一听,就知道不妥,不禁皱眉。
他和叶臻有多年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