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烟不知道唐厉风会不会相信,但是她必须把事实告诉他,让他自己去判断。
“臣妾沐浴完,童九儿就把画献上来,臣妾看那卷轴发黄,也以为是古画,谁知打开来……”
说到这里,她几乎不敢说下去。
她不知道那幅画在唐厉风心中到底代表什么意义,有多重要。
如果唐厉风知道那画被剪烂成那样,又会如何?
可是不说,她又如何交给唐厉风一副完好无缺的画像?
似乎从来也没有这样害怕,她只觉得有些站立不住,只想让唐厉风像刚才一样将自己抱紧。
可是这件事没有解释清楚,她知道他不可能。
“那幅画打开来,已经是被人剪烂了,人物面目全非,落款也被破坏,更滴上了鲜红的蜡油。臣妾不知道这画是什么,但也猜到是有人陷害,因此正准备以此为线索,查查是谁送来的。”
“你是说……画像已经被剪烂,而且,是在你见到画之前,就已经烂了?”唐厉风丝毫也无法相信,失声道:“此画现在何处?拿出来给朕看。”
叶疏烟咬了咬嘴唇,道:“皇上,你只在乎那画在何处,如今成了什么样子,难道不在乎臣妾是不是被人陷害冤枉的吗?究竟皇上为何深夜来此,慧尘师太又说了臣妾什么话,还望皇上释疑,为臣妾做主。”
唐厉风听说画作以被破坏,却又怎么还会有心思查这背后的事情,他此刻一心只想要那幅画而已。
“慧尘方才匆匆来宸佑宫禀报,说你派人去慈航斋,要走了朕为淑妃所作的画像。那是朕让她们为淑妃燃长明灯、为她和亡子祈福时供奉所用。”
叶疏烟听了这话,终于知道那幅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后这次出手,是抓住了唐厉风最在乎的事,想借此离间他和叶疏烟的感情。
叶疏烟惨然一笑,不能不承认,太后果然是找到了唯一能让唐厉风情绪失控、理智崩溃、对叶疏烟不再信任的方法。
可是,唐厉风,她的夫,她的君,她唯一能依赖一生的男人,是如此生性多疑。
她从来都不敢做任何令他疑心的事,却还是被太后推到了悬崖边。
见叶疏烟只是凄然而笑,并不解释,唐厉风更以为她是默认,对此无话可说了:
“朕知道你今天一定看出那梅花的来历,凌美人说你也问了她,她不敢隐瞒,就说出那梅花其实是朕去梅园所摘……朕着实没有想到,你对任何人都那么宽容友善,却原来还是会介意淑妃的存在……”
唐厉风无法相信,叶疏烟会对淑妃那样可怜的女子心存怨毒。
可是,叶疏烟却越来越清楚,他口口声声说的,你是朕最爱的人,都要附加上一个条件,那就是淑妃惜氏从未出现过。
但那可能吗?
有人在你的心上留下了一道刻痕,这伤疤是看不见、碰不得的,但却一辈子都在那里,不会消失。
唐厉风深爱过淑妃,但淑妃却并不爱他,这种求之不得,更加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无论叶疏烟如何为了他和他的国家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如何与他恩爱缱绻、如胶似漆,终究抵不过这样一个从未爱过唐厉风的废妃。
甚至他希望叶疏烟生下一个二皇子,都是因为对淑妃和亡子的内疚,想要将那从未释放的父爱,施与在叶疏烟的孩子身上。
叶疏烟正病着,他进来没有问一句:你可好些了,你吃药了吗,却句句指责她怨毒嫉妒。
她真想问问唐厉风,我犯得着去嫉妒一个禁锢冷宫的行尸走肉吗?
可是想到“行尸走肉”这四个字,她却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渐渐被掏空一样,离行尸走肉,又有多远的距离?
此时此刻,才知道什么叫心灰意冷。
太后,凌暖,这次的布局着实够狠。
既然逃不过去,那就勇敢面对,叶疏烟就不相信,这个局就能是天衣无缝的。
只要有人设计陷害她,她一定有办法揪出这背后的人来。
她渐渐冷静下来,缓缓走到了床边,从床下拿出了那个锦盒,放在了桌上。
唐厉风忙上前将锦盒打开,一把展开了画像,却见到了令他心痛的情形。
他看着画中人的脸已经被剪烂,上面还有血一样的蜡油,禁不住双手发抖。
叶疏烟提起了衣裙,跪在他面前,强迫自己镇定如常:
“皇上一直信任臣妾,可今天,这画作在臣妾宫中,凭臣妾巧舌如簧也是难以为自己辩白的。只求皇上让司正房去调查此事,还臣妾一个清白。”
唐厉风一语不发,缓缓卷起了画像,紧紧握在手里,额上和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眼睛更红。
低头看着神色泰然的叶疏烟,他不知道自己是该信她,还是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就算叶疏烟坦然自若,也不能说明她是被冤枉的,因为她一贯如此冷静,心思缜密,就算真的被抓个现行,她照样有深沉的计谋,令自己洗脱嫌疑……
她那样聪明,聪明到唐厉风不敢相信她的话。
这时,忽然听殿外响起一声凄楚的呼唤:
“皇上,皇上……臣妾相信姐姐是无辜的,此事多半是误会,求皇上也相信姐姐,不要怪她……”
叶疏烟不必看,也知道这是凌暖的声音。
怎么她也从宸佑宫赶来了?难道是怕坐不实叶疏烟的罪吗?
说话间,柳广恩已推开了殿门,只见凌暖娇滴滴的站在殿外,很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