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烟在殿外远远看了一眼,只见为首的是身穿深蓝色礼服的太后娘娘,头戴着紫金凤冠,看起来宝相庄严。
而后面那一位身穿明黄礼服的则是皇后,她头上花钗十二束,两侧各簪三支金步摇,行走时泠泠作响,华贵非常。
这二人皆着仅次于袆衣的服制,足见对此次选秀的重视。
但是因为主位前的熏香散发着飘渺轻烟,还有一层珠帘低垂摇曳,所以殿外的叶疏烟并不能真正看清楚太后与皇后的样子,只将她们的服饰看了个大概。
当太后与皇后落座,太后的身旁便走下来一个姑姑,看服制,看她在太后身旁的位置,叶疏烟心想:她应该就是传闻中太后身边的红人,咏蓝姑姑。
那咏蓝姑姑站在了台阶下,拿出了殿选秀女的名单,扬声道:“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请今届秀女觐见。”
于是管事姑姑恭谨地躬身低头,双手拢在袖子里,带领着秀女们徐徐走入殿内。
事先得管事姑姑提醒,秀女们依礼走进来,便自觉排成了两排,不得吩咐,大家都是低垂着头。
管事姑姑见这些秀女刚才在住处的时候还那样剑拔弩张,一进来个个都变得温顺听话有眼色了,她才终于放下心头大石。
摊上选秀的差事,虽然是上头的器重,终究是麻烦得很,秀女间是非又多。
但如今,只要殿厌束,这些丫头们在宫中就是闹得鸡飞狗跳,也不关管事姑姑的事了。她便垂手侍立在一旁。
这时,咏蓝走上前来,与秀女们站成同一方向,带领大家向太后和皇后请安。
秀女们声声如莺啼,谨叩在地,随着咏蓝,脆生生地喊道:“臣女敬叩太后、皇后娘娘,愿太后千岁与皇后千岁万福金安。”
拜见毕了,太后也没有立刻叫众女起来,而是先说道:
“今届选秀,乃是我大汉国开国以来第一次,连日来的数次遴选,留下来的都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好姑娘。哀家希望,你们入洋,在宫中安守妃嫔本分,替天家诞育子嗣,为宫中多添祥和。至于落选的秀女,也不必失意,可分入六尚局,也是一样能效力于皇上的。”
话音一落,一旁的皇后便极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恭顺地道:“太后说的极是。”
皇后的声音极为温柔动听,略有些低沉,仿佛一泓清泉般毫无杂质,让人不禁联想到母亲的慈爱。这便是母仪天下的典范么?
叶疏烟听到这声音,便很是好奇,想看看皇后的模样,但是并不敢抬头。
这时,咏蓝回禀道:“太后、皇后娘娘,吉时已到,殿选可以开始了。”
太后颔首,示意咏蓝开始主持。
咏蓝叫秀女们起身,然后念道:“山南东道江陵府知府事吕璋之长女吕寒晴,上前拜见。”
便有一个年约十六岁的秀女走上前来,环佩叮咚,敛衽而跪:“臣女吕寒晴,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只因刚才已经说过了祝福的敬辞,现在便可免了。皇后命吕寒晴抬起头来,却并没有说话,而是望向太后。
叶疏烟见皇后如此,就知道这宫里,一定是太后最大了。皇后唯唯诺诺,只要太后在,她甚至是半分主意也不会拿的,不然就是越矩。
叶疏烟对吕寒晴有印象,知道她是从六品知府家的秀,许是读过书,带着一种书卷之气,行为举止都十分娴雅,看起来是个安于本分的人。这样的人,若是在后宫中,必定不会惹是生非的。
太后问了她几句,例如读过什么书,家中有什么人,母亲身体如何,祖父母可还健朗。
听起来似乎是在聊家常,吕寒晴一一如实回答了,她祖父在早些年便病逝了,而二弟夭折,目前只有庶出的二弟和四妹尚未成人。
说完这个,叶疏烟就暗暗叹息了一声。
这种问题,明显是太后在试探吕家三代内有没有遗传性的疾病,虽说祖父年轻病逝、二弟夭折并不能说明有家族隐疾,但这必定是太后忌讳的事。
——大汉国开国之君的子嗣,若不能身体康健,如何传承千秋万代?
太后听罢吕寒晴的回答,果然只淡淡地“哦”了一声,便不再问了。
太后态度的反差太大,刚才热心地问询,猛然便不说话了,倒让吕寒晴无所适从。
好在皇后开了口:“太后,臣妾看吕氏的容貌气色养得甚好,想必吕夫人定然十分注重日常调理。”
太后“嗯”了一声,咏蓝一见,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忙接着问道:“不知吕夫人平日里可吃什么养生药膳?”
吕寒晴不知这一问是从何而来,又不敢撒谎,讷讷地道:“母亲常吃温补的药,却没有怎么吃过药膳。”
太后这时才微微点了点头:“吕氏蕙质兰心,孝义深重,擢令六尚局留用。”
吕寒晴一听这话,知道自己落选,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出声,低着头,神色悲戚地随着内侍退出了祺英殿,候在外面的石阶上。
叶疏烟徒然惋惜,女儿的体质一般是娘胎里带来的,假如母亲的体质虚寒,常需进补温热性的补药,女儿的体质也不会太好。
从生理上来说,女子的身体最受不得寒凉。从医理上来说,寒凉体质不易受孕。
虽然太后也喜欢吕寒晴的书卷气,觉得她十分温文尔雅,但后宫中需要的是能传承皇家血脉的女子,而不是弱柳扶风的病西施。
没有哪个母亲为儿子挑选媳妇的时候,会不考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