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督头策马先行,走到这马车旁边正要盘问,却见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子。
那人虽身穿普通的便服,却隐隐透出孤傲清高的文人气质。
“您是……叶大人!”
冷督头翻身下马,几步上前,抱拳道:“卑职参见叶大人。”
那个文士便是叶疏烟的父亲,叶臻。
他扶住冷督头的手臂道:“小女一路上多蒙冷督头照顾,叶某该谢谢冷督头才是。快快免礼。”
冷督头当年调入庐州州衙时,不过是个没有职衔的普通兵士,还是站岗的时候认识叶臻的,当年,叶臻对冷督头便十分赞赏。
本以为叶臻久在京中,庐州州衙的寻常人事变动,只要与叶若尘无关,叶臻必不知晓。
谁知叶臻见了他,非但一眼认出,竟然还知道他如今是督头的职位,冷督头不禁有些受宠若惊。随即想到,应是叶若尘提前写信告诉叶臻,冷督头会护送秀女入京。
叶臻此时在城外等候,想必已经是急于与女儿叶疏烟相见。冷督头自然是心里有数,二人寒暄几句后,便请了叶疏烟下车与父亲见面。
叶疏烟走下车来,她只见过叶臻的画像,画像重在传神写意,而非素描写真那样逼真,她眼前的叶臻,其实十分陌生。
若不是听冷督头说,父亲出城来迎,只怕她都认不出叶臻来。
见叶臻负手立于马车旁,看着她,神情凝重,她不禁担心,凭二夫人一封书信,怕是尚不足说服叶臻。
叶舒砚自千年后的世界而来,以叶疏烟的身份活着,和这个父亲可谓是素未谋面,也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更加紧张。
忐忑地迎上去,一拜到底:“爹爹。”
叶臻一时恍惚,仿佛初见叶疏烟生母时一般惊艳,只因这两年多,叶疏烟出落得亭亭玉立,更像大夫人了。
他扶起女儿,对冷督头微微颔首:“本官与小女许久未见,未免耽误了冷督头入城的时辰,我父女二人便共乘一车,尾随队伍之后,也好多说几句话。”
冷督头哪有不答应的,车队便再启程,叶臻的马车紧随其后。
坐在马车里,看着对面的父亲,叶疏烟本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却是叶臻先开了口。
这一开口,却是叶疏烟万万想不到的话。
“烟儿,纪楚翘的事,你办的还好。只是,我们废去了纪通判这招筹谋多年的棋,他恐难善罢甘休。为父料他必有后招,入宫后,一定要谨慎小心,莫要轻信任何人。”
不是父女之间该有的凄愁话别,也不是对将来的谆谆嘱咐。叶疏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远在京中的叶臻,竟然像是对南山驿站甚至一路上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我们废去了纪通判这招筹谋多年的棋……这句话,叶疏烟听着总觉得,内里大有深意。
“爹爹,护送秀女的队伍里,难道有爹爹的眼线?爹爹如何这么快便知道了纪楚翘的事?”
叶臻目光低垂,沉默了片刻,道:“你虽然对你二娘承诺,会除去纪楚翘这个绊脚石,但你素日单纯懦弱,为父并不放心。”
叶疏烟闻言,顿时轻松了:“难道……那个黑衣侠客是爹爹派来帮我的?”
如果他是叶臻的心腹,必定会对此事守口如瓶,叶疏烟终于可以不再为此惴惴不安。
不料叶臻眉头一皱,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讶不解的神色:“黑衣侠客?什么黑衣侠客?”
这时,叶疏烟的心,就像是马车轱辘轧上了一块大石头,“咯噔”一下。
那人若是叶臻派来的,叶臻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啊。
她不得不简单地将黑衣人给她解药、和指点疑凶的事说了一下。
“难道他不是爹爹派来保护我的吗?”
那他会是谁……
叶臻忽然沉默,仿佛有什么话本不愿说出口,但叶疏烟说的那个黑衣人,根本不在他的计算之内,他不能不问得更清楚,以便查明此人身份。
有的事,怕也不能瞒着叶疏烟了。
“为父派去的人,沿途只是暗中保护,绝不会靠近你,更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他们本就是隐藏于黑暗之中的人,为你拦截敌人于驿站外,却不便让他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叶疏烟听着叶臻的话,脸颊边似有那一夜山林中冰冷的夜风掠过。
纪通判隐忍几年,孤注一掷,当然不会只有纪楚翘这一招棋。
在她和纪楚翘在南山驿站内明争,驿站外无尽的黑夜中,竟然还有其他的势力在暗斗。
叶疏烟的背脊隐隐发寒——若不是叶臻派人守护,及时阻挡了纪家的暗兵,叶疏烟必防不胜防。
可是,叶臻之所以不让这些人靠近叶疏烟,其用心,却耐人寻味。这才让叶疏烟真正感到害怕和心寒。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忽然想起他当年对付纪通判的事,没来由的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天地一般广袤的棋盘上。
她或许是叶臻布下的最有杀伤力的棋,而这时才刚刚走出了第一步。
这一步,叶臻选择帮她稳住外围的局势,冷眼旁观。
若是她这“帅字棋”在出场就被吃掉,那么,她进宫也难免一死,说不定会连累全家。
纪楚翘的阴谋诡计,比之后宫的勾心斗角有算得了什么?叶疏烟若连她都对付不了,倒不如早早退出。
“父亲……难道女儿在您眼里就只是一个棋子吗?您可知道,纪楚翘给我下的媚药,有多厉害?若是那个神秘的黑衣侠客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