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烟掩口一笑:“可是这画上连我的样子都看不清呢。”
唐厉风拥住她,轻吻她的额头:“不要紧,你的样子我记得很清楚。”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心。
叶疏烟微微笑着,依在他怀中:“君恩如斯,夫复何求……”
唐厉风为她做了这么多,对她如此信任和宠溺,连皇帝的身份都可以暂时忘却,若是对她无情无心,又岂能做得到?
拒她的心带着刺甲,拒这些事还远远不足以令她满足,但是她知道,唐厉风心里如今再没有别人,只有她。
唐厉风听到这话,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期待,紧紧抱着她,道:
“疏烟,你本不该落选的,是我当时考虑到太后已经做了决定,不好当众驳回她的旨意,反倒让你在六尚局受了这么多苦。如果当时我能出现,太后也就不能独断,你早已被选为妃,何须说‘夫复何求’这种话,又何须满足于我所为你做的这一点点小事,我一定让你成为天下最快乐幸福的女子。”
叶疏烟闻言,将唐厉风抱得更紧:
“皇上,我如今……已经很幸福了,又何必一定要为妃?能在六尚局辅佐皇上,偶尔还能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胡闹,后宫中只怕已经没有比我幸福的人……”
唐厉风见叶疏烟依然坚持她最初的决定,心下更是难过。
他明明抱着她,却走不进她的生命里,只能像一颗星辰,所得到的,只有她仰望的目光。
她明明在他怀里,却不愿做他的女人,只因她怕爱上了以后却又不得不跟人共事一夫。
唐厉风心痛地道:“疏烟,你可记得,上次从宫外回来后,我说过:‘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朕若得此一人,纵使六宫无妃,心亦足矣。只要你愿意……”
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叶疏烟抬起手来,用纤纤玉指压住了唐厉风的双唇,泪光闪动:
“可这是《长恨歌》里的两句啊……‘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这诗……寓意不祥,恕我不敢让皇上说出这种话来……”
这一刻,她已经离自己盛宠入宫的目标越来越近,可是看到唐厉风的真情真意,甚至听到“三千宠爱在一身”的承诺,她竟然没想到,自己会莫名的不安起来。
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想要成为一手毁掉帝王江山的红颜祸水。
哪个宠妃都想太平盛世,千秋百代,哪个皇帝也不想将自己的帝位拱手让人。然而情到浓时,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谁又能控制得了?
这时,唐厉风握住了叶疏烟掩住他双唇的手,眷恋地从嘴边拿开,心中竟有些悲怆:
“你几时也认同了太后的想法?难道你也觉得,我是一个会因为专宠妃子而荒废国事的昏君?就算你信不过我,难道也信不过你自己?若是我有丝毫因情而废政的荒唐之举,不用太后说,也不必百官进谏,你自有办法迫使我去上朝。”
叶疏烟闻言愕然,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会不会被他宠坏、为权势所改变本性,他却无条件地相信她将来会是一个贤明的妃子。
因为信任,令他放心地将食油署的事交给她去策划,从头至尾都没有问过一句,没有干涉过她和苏怡睿的分工,甚至依然用她举荐的苏怡睿去筹建食油署。
因为信任,令他干干脆脆答应在皇家苑囿里辟出十亩良田,等春天来时让她去试验棉花种植。
因为信任,他亲笔为《汉宫馔玉录》题名;亲自下圣旨升任她为尚功……她所做的一切,他都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可今后,她步入后宫,会迎来更多的明枪暗箭;她要反击,甚至主动出击,在这样的争斗中胜出,她会不会变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会不会最终令他失望?
“我……真的值得皇上这样信任吗?”她低下头去,难过地问道,像是问唐厉风,更像是问自己。
唐厉风叹了口气,过了良久,才缓缓说道:
“两年前,西蜀国为我汉军所灭。当时,西蜀国主宫中有一位宠妃,封号“绿漪夫人”,她……在城破国降时,作宫词一首。你可听过?”
叶疏烟听见“绿漪夫人”四个字,忽然心头一亮:“绿漪夫人乃是绝代才女、宫词大家,我虽愚钝,对她所做的诗词,却还记得几句。‘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唐厉风听到叶疏烟竟然能背得出绿漪夫人的这首诗词,心中触动,将她的双手握在手心,愤然道:
“亡不亡国,是男人之间的事。我若是昏君,就算后宫无妃,也一样保不住自己的江山。若是像西蜀国主那样,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天下人诬为‘祸水’,不等她被迫赴死,我便先自戕以谢天下!”
叶疏烟看着唐厉风,惊愕地几乎忘了呼吸。
她从没有见过哪个帝王敢假设自己江山不保,甚至说出自戕谢天下的话。
连这样不吉利的话,唐厉风都脱口而出,这足见他对“红颜祸水”这种说法,是多么反感和不屑。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后多年来对后宫的控制,让他觉得痛苦,还是绿漪夫人的那首亡国之诗,深得他的认同,总之,他肯定叶疏烟即便独宠,也不会是一个祸国妖妃,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自信他不会因为爱一个人而变得昏庸无能,自信他能够保护自己心爱之人。
叶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