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厉风见叶疏烟跪在他身前,就知道她根本是在请罪。
她的心何以如此冷硬坚韧,连这样的恩宠和承诺都不能打动分毫?
他虽然没有明说自己想要的人就是她,可她应该明白,却还来祝愿他,这样的态度,让他痛心无奈。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他都必须暂时放下。
今日的安排,本是为了让她开心,而且好不容易令她对他不再那么拘谨惊怕,若是逼得她太急,或是不欢而散,岂不前功尽弃。
就算叶疏烟此刻不接受他的心意,只要她能一直在宫里,在他身边,他也知足了,因为总还有机会。
“怎么又跪,快起来。”他伸手拉她起身,更是细心地拍去了她裙摆上的尘土:“骑了半天的马,你也累了,朕让人叫小伍子来,送你回去。”
叶疏烟见唐厉风竟然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还这样关心她,心里更是难过。她也看着唐厉风微微一笑:“谢皇上。”
唐厉风从自己的腰间,摘下一块玉龙吐金珠的玉佩,拉起叶疏烟的手,将玉佩上端的丝绦轻轻绕在叶疏烟的手腕上,柔声道:
“今后要保护好自己,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想会不会令你受伤害。太后和皇后的召见,若是发现有不好的苗头,你便差可信的人,拿玉佩来见朕。”
叶疏烟低头望着这块玉佩,只见这玉佩并不新,丝绦上原本和腰带接触的地方,已经磨得有些痕迹,可见他时常佩戴在身。
这样的信物,并不为别的,只为让叶疏烟危急关头托人去请他保护。
也许他也可以预见,今日出宫的事,可能无法瞒得那么严密,他怕太后和皇后责怪、惩罚她。
她目光盈动,望着唐厉风:“皇上……”他的心思如此缜密,却只肯为她。要谢,也显得多余,显得客套了。
她欲言又止,二人四目相对,心中各有各的酸楚,却都以微笑来面对彼此。
今日之前,叶疏烟从未想过,唐厉风对她会如此喜欢,如此关心,如此宽容。有了他的关爱,这令她无形之中有了一重保护,也令她今后做事更加如鱼得水。
可是,君恩无常,唐厉风真能一直这么喜欢她吗?希望他只是一时心动,久而久之便淡忘了这种情感吧……
过了片刻,刚才返回宸佑宫当值的小伍便被叫了回来,依然由他送叶疏烟回尚功局夕醉苑。
小伍走到人少的地方,便神神秘秘地道:“叶典制,咱们皇上对你很好吧?能与皇上同乘一骑,您是怕是大汉国开国以后的头一人呐。”
叶疏烟想到在马上唐厉风紧贴她身子、搂着她的腰那种情景,便羞红了脸,好在软轿上有纱幔挡着,小伍也看不到。
“小伍,听皇上说,你是柳公公的义子,必定是个机灵的。有些事该无需我再嘱咐你了吧?”
小伍一听,料想叶疏烟是怪他多嘴,“嘿嘿”一笑:“叶典制放心,小伍嘴最严了。”
这时,叶疏烟想起唐厉风让她去劝凌暖亲贤远佞,便问道:“凌才人后晌可得空?”
小伍听叶疏烟这么问,便微微皱了皱眉:“皇后娘娘说今日阳光好,吩咐阖宫上下晾晒被褥、扫房擦窗。宫里灰尘大,皇后娘娘便叫各宫嫔妃到御花园煮酒赏梅。”
叶疏烟心想,转眼便是腊月二十三,是民间的祭灶节,北方有扫房子的风俗,也许皇后是怕到了那一天再收拾的话,时间上会太赶,所以叫从今天便开始整理了。
看来凌暖也会去御花园,那么下午她没办法见到凌暖,若是晚上唐厉风不去宸佑宫,那凌暖就有了空。
她便交代小伍,让他看看晚上皇帝来不来宸佑宫,若是没来,让小伍去夕醉苑告诉她。
小伍答应了,催着抬脚的内监将叶疏烟送回夕醉苑。
已近午时,祝怜月和楚慕妍带回饭菜来,也没有多问,都以为叶疏烟是真的去了宸佑宫。
午时的药已经送来,叶疏烟吃了药,只觉得嘴巴苦苦的,忙含了一颗蜜饯,然后又和祝怜月、楚慕妍一起吃饭。
但才吃了几口,忽然闻到自己身上留着唐厉风衣服上的寒梅香,想起他的手,他的怀抱,他的深情,他的辛酸,便觉食而无味,放下了筷子。
祝怜月见她不吃,忙问道:“疏烟,你怎么不吃?是手疼拿不了筷子吗?还是我来喂你吧。”
叶疏烟淡淡一笑:“刚才在凌才人那里吃了些点心茶水,所以还不饿,你们先吃吧。”说着,她便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外的廊椅上撑着头坐着,看天上那被风吹得慢慢飘远的云朵。
这样的寒梅香,令她想起了那日迷路误入的梅园,当时也许唐厉风正在那里赏梅,所以才看到了她、引她出来的吧?
他这样喜欢梅花,连熏衣服都用梅花,却为了承****的那一位,将那么好的一片梅园列为后宫禁地,又是为什么呢?
若是不曾承宠的妃嫔,自然也就用不着打入冷宫,或者将其所住的宫苑直接列为禁地。那么承****的主子,应该是曾经得宠的人。
那一天的寒梅,那承春宫殿顶的荒草,那一天一闪而逝的明黄衣衫,仿佛随着叶疏烟衣衫上残留的寒梅香味,在她心中绕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不禁拿出袖中的那块“玉龙吐珠”来,呆呆地看着,心里却忍不住想:
——他到底是去赏梅,还是去看人呢?
此时此刻,她竟丝毫也没有意识到,她为何而食之无味,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