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出了沈园的时候儿,恰巧赶上一场小雨,给地面润上了一层潮色,也湿了曹寅的一身青色长衫,夜风一吹这才让他心智清明了几分。本来是想阻止这王爷鲁莽行事的,可谁知道竟被他一言一动的唬得应承了下来,可是军令如山,这整军的事儿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说了就算的,只是既然已经出口答应了,便再没有推拒的道理,也罢也罢,横竖自己办事不利迟早是个惩治,搭上个亲王一起也未必不是一个机会,反正自己这儿有加盖了他亲王大玺的手谕,也算是个保障!曹寅伸手在胸口暗兜上压了压,定了定心神上了马车。
入夜的曹府显得格外的热闹,除了汪持蒽这个平日走的近的海关总督在场以外,还有江宁县的府衙,道台,执事,参事,总之江宁县之中能尽速找到的文官基本都已经到齐了。不是他曹寅年老昏聩忘记了结党营私为一害的禁忌,而是事关胤礽要违令调军急务,自己不能够担承却也不想因为连夜找来这么多官员议事而在县城之中招致臆测,所以思前想后之下,才写了拜贴要家仆送至各个府上,让这些大小官员们轻装简从的连夜至府商讨。
“这事不好办啊!”
“这…没有皇上的金令手谕,自古没这么个规矩啊……”
“此事卑职位低资浅,大人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要是要咱们衙门的人,兴许还能出个一二百,可这绿营…咱们与那帮子莽夫素来没什么交情,谁有那么大面子?反正我没有!”
“就是!”
“就是!咱们肯担这欺君大不韪的罪名,只怕是营里的参领也不乐意,若说是能说上话的,咱们这儿也就是协领吴大人能跟营中守备说上话,参领大人您看??”
众人众口说辞却未有一人说到点上,曹寅只是郁郁听着,半天没有发话,终是到了此时,众人才将目光转向了一处,恰是坐在靠门位置的一个花甲老翁,却半天没有回应,在旁的一个知州轻唤了一声,这才发现这老小子竟然睡着了。
一片唏嘘过后,忽的传来一声‘嘭’响声,原来是曹寅再也按捺不住,一掌拍在了桌上,激愤而起,立目横扫了一遭之后,眼里有些厉色嘴角儿却些微上扬着,语气却是与其形状完全不符的温和“诸位同袍相守江宁也非一日半日了,素日里你们怎么样,我心里清楚的很,也不予与你们计较,大家都是吃着皇家的俸禄,其间怎么个辛苦怎么个沟沟壑壑我都知道…
今儿让你们来一不是让你们出这个头!二不是想听你们这般推诿的!既然方才方大人也说我是这江宁一城的大人!那今儿我也拖个大!这主意就由我来出,诸位只要照做就是了!”
“…不知道大人是什么计较…”曹寅素来谦和恭谨,即便是有着宠臣的做派,平日里倒也不张扬跋扈,此番这么大的脾气倒是头一会见,在座的官员心里也都有几分打鼓,他们可并不相信曹寅的本心能跟他的面相一样温和。新到任未有多久的盐课提举司提举温昭通年轻气盛,不谙官道,张口先是问了出来,自然是换的曹寅一瞪。
“忠亲王圣恩隆裕此番也是授皇命安于此,其中的原委本官不好说,相信各位同僚心里也自是清明。此番亲王意欲剿除匪患,实则是件大好的事儿!一来,这白衣会在咱们江宁地界儿乃至江南地区都算得上是棵肉刺,拔了是迟早的事,此番误打误撞这教会多次冲撞了亲王,他想要拔了咱们又哪有推拒的道理!成了!那便是天大的恩赏,即便是败了,又与你们这些文官有多大干系!可若是亲王回京后上奏凑请剿匪,到时候办事利于不利,全看的可是咱们的功过,这点你们可有想过?要我说这倒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虽然咱们内城的官员与绿营的兵士们没多大交情,但是同是侍奉一位主子,相信他们也不会难为了去!不瞒大伙儿,我在方才准备了这纸官文,现在只需尔等在上面签字画押也就是了,剩下的事,本官自会去办!”曹寅打袖袋之中掏出一纸文书,在众人眼前晃了晃,摊开在桌面之上,立了身睥睨而站,兀自闭了眼睛,另谁也见不出他眼底的惊惧……只曹寅自己在心里打鼓,回想着十多年了,臣还从未做过违背您的不义之举,可臣不逼您,您的儿子逼臣啊!这才不得已拉了江宁一城的大小文官一起违令,再加上一个亲王,即便是皇上您再急再气,也不能一一发落了吧!这等挟令的事儿,微臣实在是被逼无奈啊!我的皇上!!今儿个可是被您父子两个给逼的没了变数!!
入了夜的江宁县西城门儿处可是有别于以往的静寂非常,火把的亮光已经将城门楼子灼烧上了一层的桔晕,已是一身骑装劲服的胤礽站在最为醒目的地方儿,火把映照的他的面容或明或暗,倒是添了些平日里没有的萧杀之气。这样的胤礽曹寅有点陌生,想想他也算是带兵打过仗的,许是由此才添得这般气韵,心里也算是找了这借口,稍稍的平复了一下。紧赶了几步凑上前来“王爷~这五百名兵士的身家背景老臣已经严查过了,绝对可靠,也无半点会是白衣会贼子的可能,王爷还请放心!”
胤礽自然对自己的身家性命更是担心,其实对曹寅等心里并信不过,也早在他派人去查之后又叫舒术利用他在军营中的关系明察暗访了一番,此刻听曹寅一说,也只是点了点头。曹寅招招手,自暗处叫来一个将官打扮的中年汉子,引到了胤礽跟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