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群被封锁在结界里永无机会进入轮回的没有明天的灵魂讲希望,和对牛弹琴有区别么?
有区别,实践证明,对牛弹琴以提高牛奶产量与牛肉质量,而对这群亡灵讲希望——来自地府的我表示,如果只要肉身与灵魂凑在一起就以满血复活的话,殡仪馆里那些死尸就都能站起来跳恰恰,而我的丧葬用品店早该关张倒闭了。
所以,小白警官的所谓希望之说,等于放屁。有希望一切皆有能这种话,基本上,跟大洋彼岸那位黑乎乎的总统挂在嘴边的yeswe根本就是同类麻醉剂,除了给当事人打上一针鸡血瞎激动一阵之外,毫无作用。
真没想到啊,一个影子结界,居然活生生将我的男神逼成了男神经病!我悲从中来,握紧拳头,心里头一阵愤怒。这怒火再旺,却完全没有发泄的方向。影子结界这种东西,阎君那家伙也只是对我说了它的厉害之处,对它的来龙去脉,却一字未提,以至于此刻悲愤的我想要找个罪魁祸首拼个命什么的,都无从找起。
唉,到底是什么样的制度,才会捧出阎君这样油腔滑调毫无正形的boss,到底是什么样的体制,才会令我这无辜的卖骨灰盒为生的地府代理人今日要被困死在这结界之中?我家里是还有一堆骨灰盒没有装满,我人生以还有一个重大心愿没有完成的呢,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困死在这莫名其妙的结界里,我真担心孟婆阎君不知道去哪里给我收尸啊!
我正百感交集怨天尤人呢,小白警官却已手脚麻利地行动起来,先是走回到放映厅里,俯着身从被他推倒的男死尸身上掏出个打火机来,然后便毫不犹豫大踏步径直走到了最前方的荧幕前,站到那高台上,一把扯住了电影幕布,咔嚓一声打燃打火机,将升腾而起的火苗凑了上去。
这电影幕布遇火既燃,火焰明亮,火势从一角向四面迅速蔓延,烧得热烈而欢快,没几秒钟,原先那恐怖残忍的剥皮画面就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熊熊火光。
小白警官抱着肩,用欣慰的表情欣赏着自己放的这把火,大声笑道:“白翎,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希望,这就是打破束缚力量的希望。”
我心想不就是放火烧了块屏幕吗?至于抽风嘚瑟成这样吗?烧完幕布我们就能摆脱这破结界里吗?这么干也太傻了吧?
不过这些话我不敢直接了当这么说他,于是便在台下过道里沉默着,看他还有什么后招。
幕布燃烧的火光渐渐黯淡,从暗红变成了暗灰,偶尔有一点火星,迸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亮。小白警官的头四十五度角抬着,仰望着,看着那幕布最终变成轻飘飘的飞灰,一片片散落于地,良久无声。
虽然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盼着能有奇迹发生,但事实总是无情残酷,果然,烧掉一块幕布并不能改变什么,我回头仔细看了看,无论是走廊里的亡魂还是座位上的尸体,方才是啥样子,此刻,依旧依然。
小白警官对着满眼的死尸与亡魂出了很久的神,半晌,才将脑袋垂下,好看的眉毛拧起来,深思着,看向我。
我也看向他,问:“现在怎么办?”
他想都没想,说:“继续烧。”
这家影院一共有五个放映厅,我和小白警官进进出出忙前忙后,一共烧了五块幕布。
走完全部放映厅烧完所有幕布,我才知道,原来每个放映厅的幕布上演绎的是不同的画面。虽然,有着相同的人物——我和白旺财警官。
我记得有一块幕布上,小白警官浑身鲜血,而我面目狰狞地穿着高跟鞋用脚不停踩他。另一块,则是他被我按进水里,虽然不断挣扎,却已经接近窒息。还有一块,没那么暴力,画面里我与小白警官吃着浪漫的烛光晚餐,但餐桌上的内容确实一盘盘的死人碎肉与残肢,而且,我还在偷偷往小白警官的酒杯里洒药粉。最惊悚的是最后一块幕布,这一次,漂亮的餐桌上只有一个头颅,小白警官的头颅,正被我拿着精美的银汤匙,一勺一勺,优雅地如同挖冰淇淋一样,从脑腔里挖脑子吃。
看到这种画面,说实话,即便是烧幕布根本无法打破结界,我也一百个一万个理解了小白警官放火的做法。
甭管怎么说,这种场面看多了,身为被害人,小白警官心里,难免很不好受。
五个放映厅的人数不一。最多的那个,整个放映厅座无虚席,最少的那个,空荡荡没一个人——就是我和小白警官之前买票进场的那个放映厅。不过即便如此,粗略估计下来,死者人数也超过两百。这样的数字,令得小白警官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一副愤懑不甘的样子。
幕布伤不到结界,烧了就烧了,亡灵们也完全感受不到小白警官所谓的希望。事实上,从自信满满地去放火到垂头丧气无语沉默,小白警官自己的希望,也产生了动摇。
他坐在之前我们看电影的那个放映厅里,看着空荡荡的大厅,自言自语:“为什么我们坐在这里的时候,屏幕上播放的是广告而不是那些恶心画面?而那么长时间里我们的脑袋也一直很太平地顶在我们的脖子上,完全没有任何异样呢?”
我摸了摸脖子,说:“不知道。”
小白警官苦苦思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直到我们去了别的放映厅,才看到令人绝望的画面,而我们再次回到这里,画面也不再是广告?为什么?”
我继续说:“不知道ea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