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许安雅自认是个跟得上时代潮流的人,五十多岁的她,看起来最多三十五六,这就是她的自信。
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两代人之间,就是有一条鸿沟无法跨越。
宇文霄汉抱着那包破烂衣服进了浴室,不是他的洁癖不存在,而是刚才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如果不找到那几件衣服,他可能会因为精神得不到寄托而崩溃。
这几年,这些衣服是怎样陪着自己走过来的,只有宇文霄汉自己最清楚,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要找到它。
许安雅也洗了洗身上的污物,重新换了件衣服。毕竟还是上了点年纪,经过这一番折腾,感觉好累。
对儿子的担忧又让她无法安心去休息,她疲惫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不一会儿,宇文霄汉重新走出浴室,手里捧着刚刚洗过的衣服走向阳台。
说是破衣服一点都不为过,看看他凉晒在阳台上的刚刚找回来的衣服,每一件上都有好多不规则的破洞。
那是被一些尖锐的东西硬生生钩挂出来的,衣服的布料还比较新,证明没有穿过几次就变成这样了。
那件弄脏的睡袍和刚刚装衣服用的黄色塑料袋,被宇文霄汉扔在垃圾桶里,他不准备要了。
凉好衣服,他没有立即回来,而是站在那里默默地望着那些衣服,思绪飞走了。
飞向那座充满甜蜜回忆的十万大山里。
那是一座巨大的山,连绵起伏,丛林密布、灌木丛生、方圆数千公里杳无人烟,那里被称为十万大山。
大山深处有一个很大的天然洞穴,那是宇文霄汉所选择的安全变身之所。
变身?呵呵,宇文霄汉露出苦涩的笑容,这就是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宇文霄汉是人,同时也是狼,从十五岁那年开始,每年两次,他都无法逃避,不可抗拒地要从人变成一匹人见人怕的狼。
宇文霄汉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也完全不想那样的事发生,但他控制不了身体的变化。
为了不惊吓到家人,他选择远离,选择隔绝,选择无情,选择孤独。
他曾悄悄看过许多医生,希望他们能找出自己体内,有什么与常人不同的东西,但没有一家医院的医生能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他认识两位做医学研究的朋友,也曾把自己的身体提供给他们做过研究,但那两位朋友研究来研究去,依然无法从他体内发现任何与常人不同的结构。
朋友问过他许多次,问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身体结构与众不同,但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简单的一个字:“玩。”
这些年,宇文霄汉一直是孤寂寂寞的,没有一个可靠的人倾诉心声,只有一个人孤独的生活,无论是生活在都市里的宇文霄汉,还是躲藏在大山深处的狼。
直到五年半前的那一天,宇文霄汉刚刚经历了痛苦的从人变成狼的过程,正要到山林间走动走动,就听到山洞外传来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接着是有人滚进山洞的声音,他(不,此时应该说是它),躲在山洞的怪石后面,看到那个滚落下来的惊慌失措的女孩,这也就是本书一开始呈现给读者的情节。
那是宇文霄汉成为狼以来,第一次与人相处,刚开始它小心谨慎,怕自己会吓倒她。也怕女孩一声惊呼彻底暴露它的所在。
这是宇文霄汉一个人的秘密,这个世界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会变成狼。至少,宇文霄汉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好在,女孩看到身为狼的它,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呼出声,而是甘愿成为它的美食。但从来没有吃过人肉的它,哪里会对她下口?
何况,那寂寞孤独的日子,正好有她为伴,它又怎么会对她下得去口?那段时间,它有多快乐,只有自己知道。
女孩对它很友好,它(他)被女孩的善良纯真,活泼阳光深深感动着,心,不受控制地被她俘虏。
这些年,一直靠着这些美好回忆带来的精彩活着,从不敢奢望还可以有跟她形影不离的那一天。
今天在公司里刚看到上官苗苗的时候,宇文霄汉以为自己又因为思念过度,产生了幻觉。
后来确定上官苗苗真的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内心充满喜悦,激动得不知所措。
激动过后,宇文霄汉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姓名告诉上官苗苗,想通过她对这个名字的点滴印象,慢慢把自己的苦衷向她诉说。
可是,上官苗苗对宇文霄汉这个名字陌生的承度,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依然没有人,可以成为自己的听众。
也没有人可以为自己排忧解难,一切就跟从前一样,任何事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独立承担。
相信没有一个人会对一个半人半狼的怪物,产生兴趣,这是宇文霄汉最清楚的答案。
泪水模糊了视线,宇文霄汉咬紧牙根,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霄汉。”许安雅一早就来到阳台了,看着儿子眼含热泪的痛苦神情,她的心揪得好紧。
虽然儿子坚决要搬出家族,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他们并不知道是什么难以想象的苦衷。
第一次看到儿子流泪,第一次看到他独自流泪?许安雅很想问问儿子,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对几件破烂的衣服如此深情凝望?为什么永远眉宇深锁?
许安雅轻轻地呼唤着孩子的名字,希望他能体会到母亲的担忧。
“妈。”宇文霄汉被母亲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擦着眼角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