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汛,近海渔场还未解除休渔令,乘坐飞鱼梭出海的雷焕等人,沿途不时看到受惊的鱼群恢复往日的喧闹,都有些意动。可是琼涯城的威严仿佛伟岸的太元山,无比沉重地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此前出海,都有雷焕的‘剑仙’师父压阵,仗剑在手,海怪、妖鱼无有抗手,自然无往而不利。现如今,雷焕体内真气圆满,勉强也可凭借恩师所赐符令,以气御剑,杀怪戮妖,便掌得艏舵。
飞鱼梭底舱刻有道门聚灵阵,能吸纳海气,转为源源不断的动力,驱动船舷两侧的虹光飞翼,短暂跃水而起,浮空滑行。事急时,船艉还有一座红泥煨烬炉,熔炼蕴含海怪灵髓的脊骨,化为一发云光炮,不仅可以加速推进飞鱼梭,还是一具道门利器,只是经历风浪,有少许残破,不可多用。
还未抵达深海渔场,就有几艘满载渔获返航的‘翻羽’,飞鱼梭连忙避开航路,都是琼涯城贵人家族的私船,稍微冲撞就是不得了的大事。
尽管一发云光炮就能轰烂它们,飞鱼梭又是少有的道门灵器,雷焕秉承恩师嘱咐,从来都不任性妄为,轻启事端。
况且翻羽也有不凡,龙骨是二十年份的寻木,肋板刻有神纹,能驱散海怪。两侧的龙骨船桨,由三十位奴工蹶踏,平时收起,一有事便放入水中,即使逆风而行,也快如游鱼。更重要的是城中未受神恩的巫祭,时常坐镇其中,猎杀海怪增长眼见,以备日后大用。
进入渔场,放下乌篷船,下网来回拖曳两次,收获不多。雷焕还好些,其他人就有些气闷,毕竟渔网没有装满,就是白忙活一场。
“肯定是之前琼涯城的贵人私船大肆捕掠,才让我们渔获不足。”经过海蛇一事,钟达脾气收敛许多,却依旧有些火大。
“渔场恁大,几艘‘翻羽’就能捞尽,我看未必。”雷焕摇了摇头,“莫非是有海兽吞食足够多的鱼食,妖化为海怪。”
突然,周围海气转浓,丝丝缕缕的白雾渐渐弥漫,遮蔽四方,一座若隐若现的海岛,就在飞鱼梭不远的地方出现。亭台楼阁,红墙碧瓦,沐浴朝阳的晨光,熠熠生辉。又有缱绻缠绵的歌声传来,仿佛无形的手,拨动众人的心弦。
‘海市蜃楼,鼍属的蜃妖。还有银喉鲛怪,能作惑人的歌声。奇怪,在琼涯城眼皮底下,竟然有两头漏网之鱼。’雷焕体内真元自行封闭双耳,听不见歌声自然无事。
他环视左右,同伴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受不了诱惑,双目赤红,如饮甘醴,沉醉其中不能自拔。脸上痴呆似的发笑,面朝歌声传来的方向,脚步蹒跚地前行。
‘糟了!’眼看有人即将跨过船舷落水,逼不得已的雷焕只能出手。
筑基的《六阳真解》中记载几门点穴术,以闭诀,施展兰花拂穴手,将所有人全部点倒。
虚无缥缈的歌声,萦绕在飞鱼梭每一个角落,可惜对封闭五感,昏睡过去的常人来说,毫无功用。
‘持续三刻钟,还不停歇,定是一头成气候的鲛怪。也好,此曲能惑人心志,正好助我修行,尽心知性,增益功行。’
又过了一刻,歌声才缓缓降低,随即喊杀声大作。风嘶海啸,刀砧斧斫,金铁交鸣,仿佛洲岛北岸每年一次的海妖怒潮。
‘不对劲,若是陷阱,我们中伏,那头鲛怪必定踏波乘浪而来,绝无可能放任猎物走脱。莫非,它的歌声另有所指,我们只是受了殃及。’
越是寻思,越是觉得不对劲。雷焕把心一定,阖上眼睛,默运真元,凝集双目,蓦地圆睁。
“开!”
这门开眼道术与他天赋相合,精熟已久。瞬间,只见他瞳仁暗缩,眼露精光,穿透蜃气迷雾,瞧见真相。
一座新近浮出海面的珊瑚小岛,径直十丈方圆,退潮后顶端出水,遍布嶙峋怪石。有巨型扇鳞砗磲盘踞其上,通体碧绿,源源不断吐出迷雾。身前堆满海兽的骨架残骸,显然吞食足够的血肉精气,正在蜕变成妖。
在它不远处,有一头喉咙银白的鲛怪,人首鱼尾,上身为婀娜多姿的妙龄女子,披散开来的宝蓝色藻发,垂落及腰。双手拨水,臂弯处雾纱似的绡膜,似有琉璃虹光流过。只是双眼布满血丝,猩红欲滴,显然也吃过不少海兽,纯化血脉。
此怪拥有银喉,能拟化百声,眼看迷惑巨蛤不成,便换上战场杀伐的绝音。凡金铁交鸣,便幻出刀光剑影,又有枪林戟树,屡攻不止。
‘任由血脉未纯的鲛怪攻杀,髓海灵窍已开的蜃妖,不会不知道久守必失的道理,还是它仗着两扇砗磲壳硬如精铁,不惧削砍消磨。’
雷焕跟随恩师多日,受过几次考验,得了《六阳真解》的传承,还有一本抄录的《云海图志》,记载黑水洋舰队遭遇的海妖、怪类,图文详细,着实学到不少实用的干货。
深海大洋,天气多变,碧空如洗的天上,很快乌云密布,阴风怒吼,不多时,便有倾盆大雨落下。
‘不对,风雨交汇,却无天地阴阳和合,雷电生气。是那头蜃妖,它正在凝聚蛟珠,因此唤来风雨。’
正在此时,扇鳞砗磲睁开一道缝隙,不住吞吸周围的蜃雾。里面一团血肉模糊的精气,不断转动,渐渐缩小,似乎孕育成功,即将蜕变。
鲛怪的攻势越发犀利,又快又急,脸色也不像方才那样从容不迫。连鬓的卧蚕眉皱起,墨绿色的眉毛一抖一抖,显然怒极。
雷焕不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