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沉景找不出语言那描绘那张脸,那是一张比树皮还干燥萎缩的脸,枯黄坚硬,沟壑纵横,像被刀一刀一刀刻印出的烙印,沧桑而可怖,但是那双眼,却与疯女人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疯女人安静的时候,那双眼也娴静温婉,干干净净,如同母亲宽容而仁慈的眼,而发疯的时,那双眼中的痛苦和凄凉营造出了常人无法企及的悲怆,几乎能让人望而落泪。
西门沉景是没落泪,可西门沉景看见常德好几次看着这样的疯女人捶胸顿足的哭了,他不由得想起从九宫局调来给施醉卿过目的卷宗,对那疯女人的身份有了计较,于是趁着常德不在的一个日子,西门沉景看见那女子双臂各抱着一个木头人哼着小曲儿,愣是磨破了嘴皮子,顺着那女人的话走,又是亲娘又是姑奶奶的叫,才说动了那从来不搭理他的疯女人将他给放开了。
这井底西门沉景是看过的,如同一个迷宫,走错了路,什么毒鼠毒蛇的都有,而他们所处的位置,就是迷宫的中心,光是摆在面前的就有三条路,更别提往后的支支道道,西门沉景这次是不敢去冒险了,便哄着那疯女人带她出去,疯女人这次,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再离开了,西门沉景急得团团转,在井底翻来覆去的踱着步子,头发都快急白了。
西门沉景平日里极是臭美,身上总爱带着一面镜子,没事儿没事儿的时候拿出来欣赏欣赏自己的尊容,这会儿他一晃悠,那一面镶嵌着翠色璧珠的椭圆镜子便晃荡一声落在了地上,西门沉景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思去管一面镜子,但那翠色的光芒闪过,却让安静的分疯女人神色恍惚起来,似是想起了什么前尘往事,她将那面镜子捏在自己的手中……
“啊——”,疯女人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将西门沉景吓的够呛,以为是疯女人的疯病又发作了,忙闪到了安全的角落,警惕的看着疯女人。
那疯女人并没有朝西门沉景扑去,而是双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脸,那偶尔透出来的眸光,绝望而崩溃,西门沉景望见被砸碎的镜子,惶然明白过来——原来那疯女人,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这么个模样。
疯女人仓皇的哭泣声敲在西门沉景的心尖上,他看着看着,突然的就有些不忍心起来。
而疯女人哭过了一阵儿,没声了,西门沉景一直看着她,这时见她起身,神情间竟透着一股绝决,他暗道不好,下一刻果见那疯女人一头就朝坚硬的石壁撞去,西门沉景刹那间闪过很多心思,他知晓,这疯女人死了,常德铁定是不会放过他的,所以他一咬牙,闪身就挡在了疯女人的面前,那疯女人一头撞在他的肚子上,西门沉景龇牙咧嘴的捂着肚子跳脚惨叫。
对女人来说,容貌胜过生命,西门沉景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常德如此忌讳让这疯女人看到自己的容貌。
可那疯女人却并未就此打住寻死的寻思,西门沉景才刚喘了一口气,那疯女人又朝另一头撞去,西门沉景刚忙上前抱住她,女人歇斯底里的挣扎着。
西门沉景忙道:“我能恢复你的容貌——”
女人不再动了,西门沉景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开疯女人,疯女人回身看着西门沉景,西门沉景觉得,女人这一刻的神智,也许是清醒的,可她迟缓的眸光,又像个忐忑的孩子。
西门沉景保证,“我能让你的容貌,恢复成你想象的样子……”
疯女人希冀的眸光直直的看着西门沉景,西门沉景深深的觉得挺有罪恶感的,但为了自己的小命,他那点微薄的罪恶感很快便消失了了个没影儿,他安顿好了疯女人,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抖开,那纸上画着用寥寥数笔勾着一副少女的小像,仔细一看,那小像赫然便是瑾烟。
西门沉景见疯女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画上之人,得意道:“怎么样?好看吧?这是我女人。”
可疯女人看的不是画像的人,而是那薄如蝉翼的纸张,她的唇缓缓动了动,道:“拈轻花……”
西门沉景挑了挑眉头,他没想到,这女人疯成这样,竟然还能认出花家的御贡之物。
西门沉景又从怀中掏出一支笔来,那正是先前被寂璟敖欺压去了的墨玉瓷笔,后来被西门沉景从凤城轩给顺回来了,此刻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西门沉景低头,在井中唯一的一张石桌上埋首,寥寥数笔就将画上之人的相貌改的天翻地覆,随后他抬着画张吹了吹,缓缓的将画张覆在了疯女人枯木般的,西门沉景的掌心盖住她整张脸,如同变戏法般,片刻后他拿开掌心,那张脸却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西门沉景异常满意,疯女人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新面孔,手心中滑腻的触感告诉她,这张脸与方才那鬼魅般丑陋的面孔,是不一样的。
女人的手指细细长长的,能看出曾经被保养的很好,不止手指,她身上除了脸以外的地方,皮肤都是正常的,因了常年不见光,白的几乎有些透明,如此一来,与那张恐怖的脸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所以西门沉景第一眼看到疯女人的时候,才觉得诡异,被吓得直接翻了白眼。
疯女人跌跌撞撞的捡起一片破碎的镜片,只能勉强看到一方光滑的皮肤,与方才那恐怖的样子迥然不同,但她始终看不到全貌,即便如此,她也觉得这张脸,似乎与自己是极其陌生,她丢了镜片,目光直直的看着西门沉景,“这不是我的脸……”
西门沉景好一阵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