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四爷闻言一阵惊喜,道:“明年又是大考之年,大少爷许江这两年勤学苦读,要再次参加秋闱。”
许梁恍然。许家的大少爷许江,也就是许梁的大哥,在天启六年原本便是最有希望中举的人,虽然最后未能如愿高中,但许江的学识底子还是很好的。大明朝秋闱三年举办一次,过年后,崇祯二年又是秋闱的年份,看样子许江要再次搏击一回。
许梁沉吟着,皱眉说道:“江西的秋闱在南昌府进行,我早已离开建昌了,在江西省内并没有什么关系。”
铁四爷道:“然而主考官多半是从京城里派下去的。如今三少爷怎么说也是红袍高官,京里的大人们总归认识几个。”
许梁回想一阵,苦笑道:“四爷爷你这倒说错了,京里的大人们,大多数我也不认识,即便认识的少数几个人,也是仇人居多。”
铁四爷瞪眼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许梁叹了口气,道:“三岁孩子没有娘,说来话长。”于是便将自己与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和邢部尚书乔允升,佥都御史张年运这些文臣之前的恩怨简略地说了。
铁四爷听直了眼,他没料到许梁居然与这么些大人物结了仇。愁眉苦脸地想了一阵,铁四爷脸上又冒出点希望之色,迟疑着说道:“我记得原建昌知县,王贤王大人如今是吏部文选司郎中,他久在京城,王大人能否帮上忙?”
许梁翻了个白眼,道:“王贤乃是吏部尚书,管不到礼部的事情。”
铁四爷神情微暗,喃喃道:“这可怎么办?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许梁遗憾地摇头,问道:“既然许江大哥他这两年用心读书,那应当能够考得上。考试这种事情,最重要的还是靠实力,靠关系走后门。毕竟不是正道。”
铁四爷道:“按正常来说,老太爷和大老爷都不担心许江少爷,只是每次秋闱,说是公正严明。但总有人会弄些猫腻出来。依老太爷的意思,不需要三儿你去通关系帮着许江少爷,只要三儿你能设法保证没有人为难他便成。”
许梁无奈地道:“我没有办法。”
铁四爷怔了好长一会,叹息着,拄着拐杖走了。
许梁仍站在那里。没有动步子。思考着自己与京里的关系,自都察院之后,许梁似乎又把邢部给得罪了,论起与京里的关系,与许梁相善的只有吏部文选司郎中王贤。以前还有锦衣卫的指挥使洛养性,然而自李心贝的真实身份暴光后,洛养性在午门外挨了顿板子,手下参与追杀魏忠贤的锦衣卫或死或发配,损伤严重,锦衣卫已经断了与自己的联系。洛养性对许梁的态度如何。许梁心里也没底。
想来想去,许梁竟发现自己是那样的势单力孤,不由有些沮丧。
年夜饭很丰盛,鸡鸭鱼肉,荤素搭配得当。许府请来的那两位厨子做菜的手艺当真不错,许梁开了张大圆桌,将三位夫人,舅母冯氏,铁四爷和铁头,大丫环春儿。已经伤势大好的平凉游击将军戴风叫到一块,热热闹闹地吃年夜饭。
子时的更声一过,崇祯元年便正式宣告结束了,崇祯二年悄然开始。
一场大雪。出现在大年初一的清晨。
雪是难得一见的大,说鹅毛大雪都不够贴切,天空中落下的雪花就跟一团团棉花似的,一个时辰不到,便将整个平凉城铺了厚厚的一层白色。
三夫人楼仙儿的屋里,楼仙儿看着窗外的雪景。难得地发了声感慨:“瑞雪兆丰年啊。”
结果换来许梁一声嗤笑:“屁的兆丰年!突然下这么大的雪,平凉城里的难民肯定措手不及,若处置不得,得冻死多少人?!”
楼仙儿脸色红润,心喜于许梁能够年三十宿在自己屋内,受了许梁一声取笑,也不着恼,轻笑道:“人家只是感慨嘛。”
许梁撇嘴道:“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完,许梁朝屋外走去,楼仙儿此时正在对镜梳妆,见状叫道:“相公,你去哪里?我叫了早点过来了。”
许梁的声间自院子里传来,“不吃了,我得先去城里看看。”
许府里,铁头和一众青衣卫早就准备待命了。许梁一挥手,带着铁头和四名青衣卫出了许府,上了大街上。
许府门前的积雪已经被许府的家丁打扫干净,地上铺了些草袋子。
再往前走几十米,街上便难得看见路了,大大小小凌乱的脚印子印在厚厚的积雪上面。许梁提起袍裾,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了积雪里,朝平凉知府衙门方向走去。
沿路,陆续见着开门扫雪的百姓,也有倒地不起的难民,全身弓得跟只虾米似的。
往常两刻钟便能走到的知府衙门,因为下雪的原因,许梁一行人竟走了快一个时辰。待安全到达知府衙门大门口,许梁的全新的牛皮靴子里便都跑进去不少雪粒子,受了许梁的体温的影响,融化成了冰水,踩在脚上咯吱做响,非常难受。
知府衙门里,一众衙役们也在忙进忙出的清扫积雪,平凉知府张凤奇背着手站在屋檐下,看着一众衙役们抡动着扫把。
许梁朝张知府走去,不顾张知府突然变暗的脸色,沉声道:“这雪太大了,城里进了不少难民,得及时收拢救治,不然,难民的难以度日。”
张凤奇沉默一会,看着许梁语意不明地道:“许大人看着办吧。”
声音渐冷,听上去还有些阴阳怪气。
许梁不理会他,转身去召集衙役,又让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