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韩王府的侍卫统领赵永远半个月前就已经赶到京城了。要说韩王世子朱子健心胸实在说不上宽广,他指使陕西道监察御史史俊生狠狠地告了许梁一状后,眼见着锦衣卫上门押走了许梁,心里仍不放心,命令侍卫统领赵永远赶到京城,非要亲眼见着许梁上刑场他才能罢休。
赵统领起初还不大乐意,暗笑世子太过小题大做了。似这等六七品的地方小官,又是摊上了毁坏番王别院,私练兵马的重罪,押到京城走个审讯过场,就该拉到菜市口砍头了。
那天赵统领在京城正阳门附近亲眼见着押解许梁的马车进了城,又尾随着到了北镇抚司门口,亲眼见马车进去,赵统领放下心来,回到客栈便安心地等着许梁被处斩的消息。
在赵统领看来,进了锦衣卫诏狱的人,基本上就很难再出来了。
然而这世上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越容易出现意外。
赵统领在客栈里左等右等,每日派手下到锦衣卫,刑部,都察院去打听,却迟迟等不到许梁的处理结果。
如此过了十来天,赵统领坐不住了。
坐不住的赵统领便去都察院找那告发许梁的人,陕西道监察御史史俊生。
史御史这几天也正纳闷,几次去北镇抚司询问,都被人找各种理由打发了回来。再细细一打听,也不知道是哪个当差的锦衣卫校尉说漏了嘴,居然让史御史打听到许梁的家人做通了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的工作,案子让骆指挥给押了下来。
面对权威朝野的锦衣卫头子,正三品的指挥使骆大人,一向敢说敢言的史御史也麻了爪。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韩世子交待的任务就要给拖黄了,史御史一筹莫展。
赵统领走进史御史家里的时候,见了史御史一脸愁苦样,赵统领首先发问道:“史大人,你是怎么办事的?那许梁关进锦衣卫诏狱都快半个月了,怎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都是替韩世子卖命的人,史御史自然对赵永远熟悉,史御史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苦笑道:“下官也没成想骆养性会插手这件事情。”说着又疑惑地问道:“那许梁的家人如何能与骆指挥扯上关系?会不会是咱们情报有误,那许梁在朝中还有鲜为人知的关系?”
赵统领不屑道:“屁的关系,若是有关系他还能让锦衣卫给弄进京城来?”
史御史一想也是,但又不太放心,喃喃道:“还是小心为上,如今时局微妙,圣心难测,当心一时大意,阴沟里翻船。”
赵统领只是番王府的侍卫统领,对时局什么的自然没有史御史那么在意,两人枯坐一阵,赵统领烦燥地叫道:“史大人,眼下咱俩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许梁若是不死,咱俩都别想有好果子吃。世子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史御史想起韩王世子朱子健的狠厉手段,一时头皮发麻,绕着桌子转了几圈,咬咬牙道:“如今看来,要想把事情办妥当,还能不得罪骆指挥,免得引火上身,咱们得避免自己动手,最好是借刀杀人。”
“怎么说?”
史御史手朝头上一指,嘿嘿冷笑道:“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曹大人虽然年纪大了,却最是嫉恶如仇,遇事敢言,而且颇受当今皇上的信任。咱们把事情捅到他那去,让他老人家去找骆指挥打擂台。”
都察院原本有左右都御史,然而就在不久前,右都御史曹思诚被撤之后,朝庭一直也没再任命右都御史,如今都察院的一应事务都由左都御史曹于汴负责。左都御史官居正二品,乃是与六部尚书平级的朝中重臣,抬出这位杀神与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过过招,份量是绝对够了。
不过想到对手是锦衣卫头子,赵统领还是有些担心,“有左都御史出面,骆指挥多半会给面子,怕就怕曹大人也不肯与锦衣卫结怨。”
史御史听了,狡诈地一笑,道:“若是单凭一个七品小知县,曹大人自然不会出面。可是你不知道,曹大人之所以能坐稳左都御史这个位子,还是靠着大力清算阉党余党,得到圣上赏识。下官记得年前工部主事陆澄源陆大人曾经上过一道折子,里面就曾提到这许梁在建昌为官时候的一些事情,好像就与阉党有关。若是咱们再把许梁与阉党余党扯上关系,嘿嘿,不怕曹大人不出面。”
赵统领听得大喜过望,与史御史两人又谋画一番,方才离去。史御史目送赵统领离开,一转身也朝都察院衙门走去。
史御史回到都察院,便去找翻找那本工部主事陆澄源年前弹劾魏忠贤的奏折,然而找来找去,硬是没找到。与通政司的同僚细细一打听,才知道崇祯皇帝钦定逆案之后,相关检举揭发状告魏忠贤的奏章都被集中烧了。
史御史不由一阵惋惜。不过不要紧,奏章是死的,烧了就烧了吧,但上奏折的人却还在,奏折没了,找到当事人也是一样的。
史御史又匆匆忙忙地去了工部,找到工部主事陆澄源,将来意细细地说了,便要拉陆主事下水,团结一致,一块搞倒许梁。
陆主事自从当了京官之后,这半年来都快把许梁这位被他设计赶到西北荒凉小县受苦的旧时同僚给忘到脑后了。
待陆主事听史御史说起许梁居然被锦衣卫押到了京城,不由大感快意,呵呵笑着拍手称快,又听得骆指挥要保许梁后,陆主事心里便有些无奈,连道了三声可惜。随即听清了史御史的计策,居然是要拿许梁曾在建昌当了云山魏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