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衿活得很长,应该说他们这一代人都算得上长寿。
可能是因为他们生活优渥,虽然身体有过损伤,但因为调理得当,他们一直很健康长寿的活着。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早早的放下政事,心情舒畅的跟着齐浩然穆扬灵一起到处玩,心境放得开,所以长寿。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总之他活了很久。
让不少恨不得他早死的人咬碎了牙,因为往往他们都快死了,他却还好好的活着。
他送走的第一个让他心里产生波动的人是他父亲。
范思文活到了六十三岁,在这个时代,年过六旬称得上长寿了,如果不跟他这个儿子相比的话。
他走的并不安宁,因为那几年他一点也不好过。
一向顺从忍让他的妻子不再顺从他了,而他的嫡子压在他头上,直接断了他最宠爱的庶长子的前程。
新朝建立,他之前给范子萧申请好的恩荫作废,而到了大齐,齐修远直接废除恩荫制,除了爵位承袭,所有文武官出仕都要科考或孝廉举荐。
他辛苦为范子萧谋划的功名成空。
而位高权重的范子衿并不愿意为这个长兄开一道后门,甚至表明态度不喜欢他,所以除非范子萧从科举出身,或是从军求军功,否则一辈子无出头之路。
但范子萧若有参加科举的天分早就参加了,更别说从军,范子衿好歹能扛起一把大刀,他只怕都拎不起来。
所以范思文钟爱的长子一直无能的呆在范家啃老,甚至他最后还怨怪起这个父亲来,认为是他让他直面了范子衿的怒火。
而范家的产业一直被夏氏牢牢的握在手中,她因爱生恨,算计得很清楚,“就算范家只是一堆废铜烂铁,那也是子衿的,你要么拖着,要么就把家分了,我儿要继承七成的家业。”
范思文知道范子萧的能力,不分他还能倚靠范家,分家后他只怕连自己都养不活。
夏氏对此很鄙夷,她道:“他有你的宠爱,有你的支持,却立身的资本都没有,而我儿什么都没有,但他经商可掌大齐经济命脉,读书可为两甲进士,就算从戎,他也是一代军师,你说为什么你的心会那么偏呢?”
夏氏在说完这番话后没多久,范思文就死了,是忧惧过度病死的。
范思文一死,夏氏好像完成了任务一般,快刀斩乱麻的将三个庶子分出去,范子萧分到的最少,在这一点上她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偏心与恨意。
其他两位庶子见他们分到的东西不少,自然不会与范子萧联合,他们小时候也没少被这位大哥欺负。
因此拿了东西嘲笑长兄一番就离开了,在京城找了个地方住下,开始经营自己的小家。
夏氏知道儿子看不上范家这份产业,干脆除了祭田外,其他的都变卖了,把现银交给他,不出半年她也病逝了。
夏氏走的时候很安宁,她对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儿子道:“母亲这辈子都对不起你,下辈子,下辈子你别再做母亲的儿子了。”
一直觉得自己心肠够硬,对父母已无多少感情的范子衿一下红了眼睛,握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来。
夏氏含笑道:“孩子,我与你父亲都不是合格的父母,你小时候的事不能全怪他,母亲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夏氏这十来年来心境平和了许多,眼睛也开始留意身边的人,看到儿子与儿媳一声相互扶持,再看浩然和阿灵琴瑟和鸣,她已经想通透了。
说到底还是他们夫妻相处的方式不对,他太自我,太理所当然,而她竟然没第一时间纠正过来,反而一退再退,这才变成了这种畸形的相处方式。
其中受害最大的无疑就是子衿。
夏氏这些年一直生活在悔恨之中,但此时她眼里却闪过光芒,对范子衿露出满足的笑容:“你有小夏氏陪伴,又有浩然陪同,我很放心。我去追你父亲了,下辈子我们再做夫妻,一定不会再变成这样了。”
范子衿:“……”
范子衿觉得心里的伤心一下就消失了,他抬头定定的看了母亲半响,见她面色潮红,眼含期盼,就慢慢的问道:“您还想嫁给他?你就不恨他吗?”
“恨呀,”夏氏含笑道:“所以下辈子我一定要把他调教好来,不过你就不要来给我们当儿子了,你值得更好的父母。”
夏氏慢慢的闭上眼睛,几不可闻的道:“我们这样的人是不该有孩子的……”
范子衿复杂的看着母亲,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半响才哑着声音应道:“好!”
范子衿病了一场,齐浩然就与穆扬灵感叹,“他嘴上说得狠,其实心还是软的。”
范子衿却不愿意承认他是因为母亲的逝世病倒,而是固执的认为他只是思考下辈子到底还要不要做父母的儿子。
但他的思考显然用不上了,因为他活得太久了,他父母逝世四十年后他还活着,一直欺负他的庶兄死了,连小透明一样的两个庶弟也死了,甚至他们的儿子也全都死了,他的政敌也都死了,他却依然顽强的活着。
所以等到他快要死时,他掰着手指头一算,不由感叹一声,“看来是做不成父亲与母亲的儿子了,这时候死了投胎,做他们的孙子都够了。”
白瞎了他当年苦苦的思索了那么久。
跟着父亲祖父跪在床前的玄孙们闻言一愣,脸上表情不由开裂,曾祖父这样的遗言,难道他们也要记下来?
范子衿却不理他们,自顾自的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