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正在屋里烤红薯打牙祭的雨墨就开了门。
“你们?”
雨墨一见老张头后面有个女人,就忍不住拦在柴门处迟疑。
“雨姑娘这是王老板,是白鹭镇做生意的大老板!”
老张头一见雨墨的脸,就知道这是人家孩子忌惮了,毕竟屋里一个单身男人又带着孩子,难免要避讳些。
“在下王……”王珀正与上前开口,就碰巧与雨墨打了个照面。
俗话说冤家路窄,可不,就让雨墨一样瞅见了当日吉祥米行对面的大老板——哪个与官府勾结私卖官粮的奸商。
不待雨墨开口赶人,屋里的奉箭见雨墨久未回去,就不禁出了门,本以为老张家给小秀送奶水过来,谁想他一望,就见外面站了三人,除了老张头外,还有一个女的,与一个老男人,这老男人今早貌似还让福叔打了一顿……
奉箭等得急,又未听外面说些什么,以为是来找茬的,不禁担心雨墨。只得喊问道:“老张叔,怎么来了?”
老张叔就赶紧绕过雨墨,跑到奉箭面前道:
“你们爷可在啊?”
奉箭拧眉:“寻我们爷?”嘴上这么说,眼却不自禁扫过被雨墨硬生生拦在栅栏处的二人:一个细长脸面,活像个黑骨相公;另一个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是个时常出入风月之地的纨绔秀。心内立刻十二分憎恶。
不待老张头匆匆点头毕,奉箭就赶紧低低截住老张头的话头,笑道:“不瞒您说,我们夫人……回来了,爷……走不开!”明白就走吧!别触爷霉头,爷这三日,为等今儿,脸上一处上火冒出的小米米,都折腾了三日,今早才散去。
这男人模样好,女人回来多疼些,老张头自是明白,但……
“戌啊,今儿可是来了个王大老板,她手上……”
老张头才开口,奉箭就赶紧堵了回去:“老张叔,你真是人老了,这屋里采买岂是我们爷说了算的?”回吧!
话虽如此……老张头还是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既如此……那戌儿,你先听我说,说了你再和你们爷说!”
老张头一阵踌躇之后,一把拉住奉箭急急地说道:
“你看那门外的女人,她就是王大老板啊,你别看她年纪轻轻的,当日可是知县大人面前的红人儿,去过苏州、跑过扬州,但凡有点名的地儿都没有她没去过的,见识可大了。”
奉箭微微皱眉,一听与那知县合作过,立刻明白雨墨不高兴的缘由了。但他也不说话,毕竟敌我不明,何必拆穿呢?只得继续听这老张头叽叽呱呱当“好人”了。
“她而今也是有了难处,毕竟是天灾人祸,她的店还接连被抢过两次,半月前,铺子和好些存货,也让夜里的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万贯家财啊,眼见着就没了。”
老张头说到这儿,还十分感同身受地难过了跺脚了一番,后道:
“索性啊,她好人有好报,还剩了一船货,眼下铺子没了,山下的镇子也一时修复不好,她这买货的铜细又是在高利贷哪儿借得……”
老张头正说得动容,一见奉箭听到这“借高利贷”皱眉的神情,就赶紧摇手道:
“戌,别误会,她可不是来借钱的,她啊,身上不是有货么?她说想着与其慢慢等着高利息,不如……折价卖了,保个本钱就成,都是吃的,下面价都吵翻天了,她肯给咱们保本价,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啊!”
奉箭盯着脚尖,暗道:若是保本价,在山下一开仓,立刻就能被抢购一空,若不为连本带利赚上一笔,又何苦上山来呢?
老张头将奉箭一脸无动于衷,立马急了:
“戌啊,这么好的事儿,你咋就不急呢?哎哟,真是人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这下面想买都买不到,这送到你们面前,你们还一个个心不在焉的!我和你,今儿一早,我可听厨房里的人说,说白鹭书院的粮食不够了,要想着买呢!你们爷知道了这个消息,赶紧去山长说,山长还不得夸你们爷能干啊?”
奉箭头大:
“老张叔啊,我们爷不管这种事儿,再说……书院有自己的采购,依我说,不如让她直接找书院的采购,只要价格适中,立马就能成交,何必找我们爷东托西求的呢?”
老张头还是不放弃:
“哎哟,什么东托西求的,这可是天下掉下来的大好事儿!想着书院的学生们缺衣少食,这才巴巴地送来的!你说,这么好的一个事儿,既能帮书院解决问题,还能帮人家一把……你要知道,这钱她要是还不上,就得家破人亡了c哥哥,赶紧去和你们爷说去啊?”
奉箭头晕,若非这老张头家与小秀有一奶之恩,他真想立刻关门送人——
和他说话简直就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奉箭皱眉不言语。
老张头急得就想往屋里走,谁想里面的福叔就忽然提了一把扫帚出来:
“你个老狐狸精,成日里在我家门口黄鼠狼似的望望望,和着是打这样的主意啊——你别跑,今儿老夫打不死你……”
“哎哎哎——你你你……你知道我……我们可是……可是来给你们……哎哟哟——要打死了人哦!”
“别跑——还把你打死呢,你跑啥?上次你见着我妻主,要鸡蛋的事儿,还没算完呢?老狐狸精、你个不要脸的——别跑——你信不信我追你家去!”
两个老头一追一打消失在了夜色里。
老张头微微有点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