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氏心中打定了如意算盘,上来拉了乔大姐儿的手,携她上炕坐了,一面搭讪着说些家常闲话儿,又往簸箩里看了一回针黹,赞叹道:
“我们屯里最巧的姐儿也绣不出这样鲜亮的活计来,大姐儿莫不是得过绣娘的真传么?”
乔大姑娘只得摇头道:“奴家先头太太教的,因我们先前老爷不大穿外头做的衣裳,也不用针黹上的人,都是我娘做给他老人家穿,所以就练的手熟罢了,当日奴家长了几岁年纪,就传了我这门手艺,只是没过几年,母亲就去世了……”
说到此处,倒是眼圈儿一红,那王氏见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这般梨花带雨的,也有些触动了心肠,因笑道:“好孩子,明儿过了门儿,就是老身的亲闺女儿一样,我定然比待五姐还好的待你,好不好呢?”
乔姐儿听了,连忙谢过,那婆子又搭讪着说了几句没要紧的话,就笑道:“今儿我来,一是相看相看,如今姐儿的容貌人品是不用说了,只是……”说到此处也不尴不尬笑了几声道:
“还要讨个姐儿的小子日,你们念书人家儿只怕不大讲究这些个风俗老理儿,只知道四书五经,只是我们屯里人礼数大忌讳多,姐儿可别见怪,俗话说红马上床,家败人亡……”
话还没说完,大姐儿早臊得眼圈儿都红了,眼泪只管在眼眶里打转,只是敬她是三郎之母,不好嗔怪,只得狠命忍住了没哭,到底心中羞涩委屈,说了自己来红的日子。
那婆娘点头道:“定下的日子既然不犯冲,便不用更改了,依旧是十五日迎娶,姑娘别嫌我老婆子说话直,问的难听,日后做了媳妇儿,更不好意思的还有呢,你因是个冰清玉洁的大姑娘,原听不得这些话,慢慢儿的就好了。”
说着又安抚了几句,大姐儿方才好些,少不得口中又谦逊两句,说大娘也是为了自己婚姻顺遂,原没错办等语。
王氏见大姐儿回转过来,因拿出一个信封儿来,通书面上写的是“龙凤呈祥”,封套外面写着“富贵荣华”,沉甸甸的,交在大姐儿手上。
那乔大姐儿原本识文断字,只扫了一眼,便知是三郎的龙凤贴儿了,羞得不敢细看,便随手掷在炕上。王氏见了笑道:“姑娘闲了时只管看看,记得何处下轿,何处燕坐,什么时辰合卺便罢了,我们小门小户儿,旁的都不理论。”
大姐儿连忙答应着,那婆娘搭讪了一会子,见没事,遂起身告辞了,大姐儿只送到门帘子处就停住,知道如今过了龙凤大贴儿,自己是不好出门的了。
送了王氏出去,因回身就往炕上捡了那龙凤贴儿,十分珍爱拿在手里,拆去封皮细看时,方知那张三郎的学名儿叫做张上邪的,因心中叹服道:“难为他竟有这样清贵的学名儿,想来原先家中也沾些书香,倒耽搁了,若是父母双全时,以三哥人才,如今少说也中了黉门秀士……”
想了一回,忽觉心思缠绵起来,对着镜儿一瞧,果然颊带闺意压倒桃花,连忙稳住心神,将那大贴儿妥当收好了,就系在贴身的小衣上头,不在话下。
却说那王氏别了大姐儿,自去西屋里寻张五姐,一打帘子进来,但见五姐正摸摸索索问东问西的,手里拿着绷子,缠着乔二姑娘道:“这花样子哪里买来的,怎么我哥哥从镇上给我捎的反不如这个?”
二姐儿因笑道:“这不是买的,都是我姐姐自己画的,她年小时念过女学,学了几年的工笔花鸟……”正说着,忽然王氏撞进来,连忙起身问好让座。
那王氏答应着,一面朝着五姐啐道:“你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就不问罢了,倒缠着亲家小姐打嘴,花样子再好,就你那针线活儿,去年只绣了一条汗巾子,今年可曾动过一回针?只好在此处说嘴罢了。”
说的五姐满脸通红,扭着身子赌气,因说道:“你们说完了事情,我去瞧瞧嫂子去!”原来她心里有个盘算,心想这乔家二姑娘尚在青春少艾,自己比不过也就罢了,那大姐儿听见二十多岁了,只怕容貌是走了下坡路,自己仗着花枝儿也似的年纪,总能要过她的强就是了。
心里打定如意算盘,打起帘子就往后头跑。常言道知女莫若母,王氏如何不知五姐盘算,待要叫住她,早已经跑了,只好由着她自取其辱罢了。
那张五姐一打帘子进了绣房,抬眼一瞧大姐儿的金面,身子早酥了半边儿,因怔怔的说道:“哎哟,莫不是美人图显圣了……”
那大姐儿兀自心思缠绵之际,冷不防闺阁之中撞进一个人来,倒是唬了一跳,定睛一瞧,是个年才及笄的少女,心中便知是张三郎的妹子五姐。
只得堆笑下来道:“这莫不是五姐么?姑娘好,一向少拜望……”说着,就下了炕道个万福。五姐见了,方回过神儿来,知道这是嫂子,心中赞叹不已,连忙对着福了。一面心下好生奇怪,怎么哥哥那个身份品级,竟讨了这样的人品在房里,不知道的,谁不拿她当娘娘看……
乔姐儿见这张五姐人品普通,此番见了自己又呆呆的不说话,心中也猜不出个缘由来,只得携了她的手道:“姑娘生得单薄,屋里冷,炕上坐吧。”
那五姐听见乔大姐儿夸她苗条,心中欢喜,便恢复了几分伶俐劲儿,往炕上坐了,她们姐妹能说什么?不过说了一回针线,五姐又讨了几样花样子,还只管瞧大姐儿的帕子。
乔大姐儿无法,只得与了她两条,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