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进了暖阁,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妇人,手中牵着的便是元哥儿。
楚维琳挑眉,冲元哥儿招了招手:“元哥儿,过来让六姨瞧瞧。”
元哥儿咧嘴笑了,一把甩开了妇人的手,到了楚维琳身边:“六姨,您怎么来了?霖弟弟呢?跟您一起来了吗?”
楚维琳摸了摸元哥儿的脑袋。含笑道:“六姨来看你母亲的,弟弟在金州,等你母亲身体好了,你和桐哥儿再跟着她到金州看弟弟。可好?”
“好!”元哥儿重重点了点头。
洪氏撇着嘴哼笑一声:“这是维琇的娘家妹妹吧?你年纪轻,带孩子经验浅。这带孩子啊,最要紧的便是言出必行,维琇这么个身子骨,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起来。你这白白给了孩子希望。最后不能成行,失望的可是元哥儿。”
楚维琳斜斜看了洪氏一眼,扭头与贺老太太道:“老太太,看来当真是绍城的大夫不够水平了,我大姐拖了这么些时日没个好转,还是我写信回京里,请两位好大夫过来替大姐瞧一瞧吧,也免得两个哥儿心里不踏实,就怕他们母亲好不起来了。”
楚维琇身子到底如何,嘴巴长在洪氏身上。背后爱怎么说,贺老太太都管不上,可如今楚维琇躺在床上,洪氏当着儿媳娘家人的面诅咒楚维琇没救了,这就是伸出了脸让人打了,贺老太太本就不喜洪氏,见她如此不会说话,越发不耐烦了。
狠狠瞪了洪氏一眼,贺老太太与楚维琳道:“若是能有得力的大夫,那是再好不过了的。但京城太远,怕远水救不得近火。”
“也比一日一日等下去强,”楚维琳抿唇,语气里带了几分埋怨。“大姐病了有几个月了吧?若是当时就去京里请大夫,这大夫早就来了。这会儿去请也不迟。我伯娘刚好嫁了八妹妹,她最疼大姐了,得了信,定是会和大夫一道来绍城的。大姐病中,若能见到她母亲。兴许就能舒服些。”
洪氏一来就落了个没脸,一肚子的火气,听说楚维琳要给何氏去信,差点都要跳起来了。
贺老太太琢磨了楚维琳的话,点头道:“是我们思量不周,已经病了几个月了,总要给亲家家里报个信的。”
洪氏的面色愈发难看了,倒是叫闵姨娘乐得差点笑出声来,洪氏看在眼里,越发气得肝疼,正好贺淮卿陪着常郁昀过来,这才算替洪氏解了围。
常郁昀进来,一一问安。
贺五娘一见常郁昀,脸上绯红一片,但她大约是叫闵姨娘说教过了,除了神色无法坦然之外,到底没有再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来,只低着头站在贺三娘身侧。
楚维琳却留意着贺淮卿的举动,他向长辈行礼后,便与随着洪氏来的妇人低声说话。
眉目之中全是柔情,楚维琳一看便懂,这个妇人定然就是颜氏了。
颜氏生的小巧玲珑的,一张脸蛋只有巴掌大小,五官精致,声音又细又柔,开口说话时带着几分怯怯,望着贺淮卿的双眸之中全是倾慕和爱恋,落在楚维琳眼中,就像是一只胆小的兔子,戳一下就会吓跑了。
这样的女子,能勾起男人的保护欲.望,比之大气端庄的楚维琇,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
也许很多男人会喜欢颜氏这种小家碧玉,可让楚维琳来说,颜氏根本当不了家撑不住台面,作小也就罢了,指望她做好长房长媳的事情,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么简单明了的事情,连贺老太太都清楚,偏偏洪氏鬼迷了心窍一般,以为颜氏能把楚维琇取而代之,以至于楚维琇病中,她就想方设法让颜氏来带着元哥儿。
分明是和闵姨娘对垒了几十年,怎么洪氏就这么不开窍呢。
人一多,很多话就不好说了。
常郁昀夫妻是客人,贺老太太让人置了洗尘宴。
楚维琳估摸着时辰,见已经是掌灯时分了,便道:“大姐那儿大约也该醒了,我先去瞧一瞧她。”
贺老太太自是应了,刚要唤人来给楚维琳引路,就听楚维琳道:“五姑娘与我走一趟吧。”
在坐的人里,除了两个哥儿,贺五娘年纪最小,让她跑腿也是说得过去的,只是贺五娘对楚维琳心结颇深,闻言嘟着嘴道:“我,我不去了,让三姐陪夫人走一趟吧。”
楚维琳暗暗勾了唇角,她就知道贺五娘会这般反应。
贺三娘不敢再推脱,与长辈们说了一声,引着楚维琳回楚维琇的院子。
行至半途,见丫鬟婆子们都远远跟在后头,楚维琳压着声儿问贺三娘:“你让忆夙报信,是不是知道,大姐的病不简单?到底是什么病?”
贺三娘咬了咬下唇。
对于楚维琇,她谈不上喜欢,但对于洪氏,贺三娘深恶痛绝,偏偏洪氏是她嫡母,她的婚事都拿捏在洪氏手上。
原本有楚维琇和闵姨娘一道牵扯洪氏,可楚维琇一病,这平衡一下子就打破了,长期以往下后,别说她自个儿了,五娘和闵姨娘要如何在府里生活?
最最要紧的是,贺三娘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我不敢断言,但极有可能是毒,会让人上瘾的毒。发作起来就痛,喂了毒进去就舒坦了,一遍遍轮回。我是有一回在花园里抄近路时,正巧听见两个婆子说起来的,我差点儿叫她们发现,转头就跑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她们是谁,她们应该也没有瞧见我的身影。我是怕,大嫂是头一个,往后连我姨娘都会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