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琳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
她还记得那日,红笺跪在松龄院里,听着老祖宗吩咐的时候,她的头埋得低低的,一双晶亮眸子因着之前回忆旧事哭泣而红通通一片,她没有拒绝老祖宗和大赵氏,只是她的手攥得紧紧的,从楚维琳的角度看过去,只怕是掌心里都要叫她掐出一排月牙印来。
那时情绪做不得假,落在楚维琳眼中,红笺分明是不愿意的,怎么才过了这么些时日,由莞馨说出来,竟是南辕北辙。
不过,莞馨这张嘴巴,也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她本就是大赵氏的心腹,是个寡妇而并非没出嫁的丫鬟,说话不会顾忌也不会羞涩,自然是什么难听说什么的。
要说红笺漂亮,那还真说不上。
常府里里外外仆妇这般多,论模样论谈吐,比红笺出众的多得是,红笺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她眉中央的那一颗朱砂痣,衬得那张白净脸蛋格外有些风情。
红笺和常恒翰的那些事体,楚维琳倒不关心,那是大赵氏才要操心的,她想着的是莞馨说的那句话。
白骨都要烂成泥了。
常恒翰身边通房妾室算不上少,如今还留着的也有三四人,只是这些妾室并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大赵氏手段了得,自己又是儿女双全,又怎么会添几个庶子来给自己添堵,必然是收拾干净的。
而这其中,别说是腹中胎儿,连带着大人一块没了命的,也肯定是有的。
那个死了多年,还能让莞馨记在心中,愤怒妒忌之余也不得不夸赞一句漂亮的人,楚维琳倒是有些好奇。
夜里拆了珠花,宝莲伺候楚维琳上了床,等常郁昀从净室出来,她便退了出去。
楚维琳半躺在床头。低声问道:“大伯父屋里哪个姨娘最漂亮?”
常郁昀正宽衣,听到这问题有些莫名其妙,转过头来好笑地睨了她一眼:“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似乎是死了好些年了。”楚维琳抿了抿唇。
死这个字,无论是什么时候。总归是叫人不舒服的,常郁昀皱了皱眉头,在床边坐下,道:“死了好些年?”
“恩。”趁着常郁昀吹灯落帐的工夫,楚维琳把今日宝莲偷听来的莞馨和钱七的对话大致讲了一遍。只不过那两人有些言辞太过露骨直白,她实在没法厚着脸皮和常郁昀说,只挑了些能出口的说了。
常郁昀侧身朝着楚维琳,摇头道:“我想不出来。”
楚维琳眨巴眨巴眼睛,这个答案也是情理之中。
那毕竟是常恒翰和大赵氏的屋里,常郁昀一个隔了房的侄儿,哪里会去关心伯父伯母屋里的事情,若是生养过孩子的妾室还好说,家里人总归叫得出她的姓氏,其余的那些。便是老祖宗都未必说得全。
大赵氏嫁进来二十多年,院子里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妾室也好通房也罢,常恒翰都不一定放在心上,更何况常郁昀根本不是那般八卦好事之人。
“难怪空明师太说大伯娘罪孽太多,损了香火。”楚维琳低低哼了一声。
常郁昀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问道:“你信那空明师太?”
楚维琳抿唇思考了会儿,到底还是拿捏不准。
二十一日傍晚时,老祖宗一行才回府。
老祖宗到底上了年纪,坐久了马车浑身疲乏。早早就歇下了,又让人各处传了话,明日一早也不用过去请安。
哪知第一夜忽然雷雨磅礴,雷声一阵阵打到了四更天。楚维琳睡得不踏实,翌日一早眼睛都睁不开,连常郁昀何时起身出门的都不晓得。
楚维琳睡到中午时才起,夏日里本就胃口不佳,她又是双身子,近日里见到大鱼大肉就恶心。厨房里变着法子准备清口菜肴,可在楚维琳看来,都比不得满娘做的爽口的腌菜。
清粥小菜,都是早晨就备下的,一直热在小厨房里,这些东西说不上吃得饱,但能开胃。
楚维琳慢条斯理用完,正要吩咐娉依收拾桌子,忽然就觉得腹中排山倒海起来,刚吃下去的东西一股脑儿往上翻涌,根本忍不住,吐了一地。
直到肚子里都吐干净了,连连呕了几口酸水,这才渐渐消停了些。
娉依起初没防备被吓了一跳,很快回过神来叫了人进来一道伺候,先让楚维琳簌口更衣,又把一地污秽都清扫干净。
楚维琳被挪到了床上,望着那青纱绣了石榴花开的幔帐怔怔出神。
她这段日子时不时就会孕吐,可像这回这般剧烈的却是头一遭,只觉得整个人连心带肺都被掏空了一般,她伸手覆住隆起的肚子,感受着还算不上十分明显的弧度,缓缓放松下来。
孩子还在,没有被一并吐出去……
楚维琳脑海中稀里糊涂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便是宝莲坐在边上低声与她说话,她都有些难以集中精神。
大约是昨夜里没睡好的缘故吧,楚维琳这么一想,干脆闭上眼睛,想再多躺一会儿。
院子里有些声响传来,似乎是李德安家的的声音,宝莲正想起身出去看看,就听见脚步声已经传了进来。
来人没有在东次间里止步,而是直直就入了内室,宝莲不满地盯着插屏后出现的湖蓝身影,待看清了来人,她赶忙垂下眼,福身道:“五太太。”
楚维琳闻声睁开了眼睛,见是楚伦歆来了,她便想支起身子来。
楚伦歆几步上前扶住她的肩,忙道:“快躺下!我在院子里见到李德安家的,她说你吐了一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