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道:“那也好,加点子桂花在里面。”
薛姨妈道:“也好。”转身吩咐丫鬟去要汤,又把前事揭过不提。
宝钗了了一事,欢喜之下,精神越见好了。次日大早便起,妆扮停当,先去黛玉那里,黛玉正等她,两个又一道见过贾母,由贾母带着往那头府里去吃席。
这次家宴皆由秦可卿操持,宝钗一见她,又想起前世这一二年秦可卿似乎是要生病,掐着指头算一算,仿佛林海之病在秦可卿病后次年冬月,那时节贾琏带着黛玉回苏州,一路奔波,离开了几乎一年,等到回来的时候,黛玉已经瘦得不成样子,本来还算强健,那之后却一日比一日不如了。
经年隔月的,前世的好些事情都记不清了,然而黛玉自苏州回来那日的形容却历历在目,那一副憔悴损的小模样儿,现在想来都叫人心疼。
黛玉见宝钗又发呆,推她道:“宝姐姐又在想什么?”
宝钗笑道:“我想咱们要是南来北往的买卖,你还是定期和林姑父写信才好,多宽慰他老人家,请他保重身体。”
黛玉瞪眼道:“我昨日才和姨妈说的,怎地你今日就知道了?快说,这主意是不是原本就是你出的?”
宝钗忙道:“昨晚我和妈一起睡,妈和我说,她要和你合伙做买卖,我才知道。亲母女之间哪有什么话过得了夜的!偏你多心。”
黛玉方揭过这一茬了。
贾敬生日,阖府团聚,正主却依旧在城外不肯回来,贾珍只好带着贾蓉前去献菜,宁国府内家仆们吃酒赌钱打牌,主子们各处看戏玩乐,沸反盈天,喧闹非凡,宝钗是病才好的人,嫌座上吵闹,略坐一坐,和黛玉使个眼色,黛玉会意,两个从席上退出来,黛玉一见宝钗脸色,就知端地,拉着她手道:“宝姐姐,我陪你去后头走走。”
宝钗点点头,两人止带着雪雁,缓缓向会芳园去。
这会芳园虽不及后来大观园的大气磅礴,却也颇有可观,正是秋日,园中黄花满地,白柳横坡,有潺潺小溪曲折来回,在满府热闹中别显出一分幽静。
宝钗黛玉二人沿着小路一步步行来,两个观赏景色,低声讨论,黛玉的手不觉挽住宝钗,宝钗被她一带,怔了一怔,黛玉道:“怎么?”
宝钗道:“没什么,就平时不大被人挽着。”
黛玉分明见她在说假话,只低头道:“我有时扶着紫鹃走惯了,所以在外头爱靠着人,宝姐姐不喜欢,我就不挽着你了。”说着松开手,又被宝钗拉住,宝钗把她的手搭在自己手臂上道:“高高低低的,还是扶着我,别摔了。”
黛玉抿嘴一笑,靠着宝钗。宝钗比她高,手臂特地压得低低的,扶着黛玉两个一路经过假山,忽然从那后头窜出来一个人,两头都吓了好大一跳,黛玉两眉倒竖,就喝道:“那里来的人,闯到别人家园子里来了?”宝钗则一把把她护在身后,并不言语。
那人乍见黛玉、宝钗这等绝色,早看得痴了,等黛玉一骂,慌忙道:“我是这府里的,不是外人。”
宝钗和黛玉对个眼色,知道必是贾家子弟,宝钗道:“这府里的哥哥弟弟我们都认得,并没有你这号人,若是别府里的,就不该闯到人家内院里来,你还不快退出去,省得我们叫人拿你!”
原来那一位姓贾名瑞,是学里贾代儒之孙,听宝钗口气,像是族里姊妹,调笑不得,一时扼腕,宝钗趁着他呆立着惋惜的当口,拉着黛玉迅速向前头去了。
宝玉正在楼下和小丫头子们玩,见二人回来,笑问:“你们到哪里去了?这天怪冷的,颦儿也不多穿点。”
宝钗含糊道:“方才去那头转了转,没什么好玩的就回来了。”
宝玉也不细问,只笑嘻嘻和她们说话。宝钗留神看后面,见那人并未从这边出来,知道定是从后面走了,暗道:这一路向后都是内宅,还不知道他要遇到什么人?正想的时候就见凤姐满面怒容地从后面出来,见了宝玉,马上换成笑脸,黛玉却悄悄扯了扯宝钗的衣袖,宝钗会意,拉着她到楼上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