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军上尉猫着腰快速奔跑在丛丛荒草后,虽然他不担心会有流弹袭来,还是本能地改变着速度,快几脚减几步,一头冲进了刚刚暴露的机枪位。
“谁特么让你开火的?”
副射手翻过身,撇下手里的机枪弹夹朝上尉做无辜状,机枪手把枪托撤下了肩,吐掉满嘴牙碜灰,根本不看上尉那张驴脸:“我这是还击。如今一没飞机二没炮,两梭子送过去都不用急着转移阵地,我这开枪的还没慌呢,你慌什么?”
上尉气得脸色铁青:“我慌你娘!营长命令是隐蔽!打他个出其不意!你特么两梭子就把计划全卖了!我现在就可以毙了你!”
机枪手总算把脸转过来直面上尉连长,故作思索状:“毙我?代表谁?代表皇军?”
上尉被这个反问噎住了,他感到了四周突然的静,一双双视线正在集中过来,谁都知道答案是什么,可是没有一个人有勇气说出答案,所有人都迷失了,除了还活着,还有什么?有时候,有些人,活着的代价比死去还大!
……
王营长一脸不虞看着上尉匆匆跑来,劈头问:“你们那边怎么回事?”
“机枪手是个新瓜蛋子,一紧张就开火还击了。”
上尉没有抬头看营长,双手紧紧扯着胸前的背带,指节发白。
怒视这连长两秒,王营长没兴趣再多说,重新面对身边的几个部下:“现在不得不调整一下部署,把埋伏线撤了吧,改围!”
“营长,八路人可不少,咱兵力也不厚,他们真冲一边弟兄们绝对包不住。”
“没指望你们包住,镇外布火力点,不要布线,八路愿意冲就让他们冲,但是得让他们留下买路钱,得让这荒野上铺满尸体给皇军看,而不是像那些废物只能给皇军报子弹壳!等他们冲出来,粘着打就是了;别忘了,我们现在不再是孤立无援的叫花子,他们才是!天黑还早得很,看看四周这个宽快,一个小时的战斗你们打不起吗?都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从打鬼子开始,总是减员,损装备,越打编制越小,越打人越少,死的比补的多;现在变成了治安军,一夜之间齐装满员,子弹手榴弹管够,轻机枪配置到排。
正因为他们是血火里滚过来的,鬼子很希望他们能成为协同军表率,相当重视,甚至还给这个营配置了一挺民二四式水冷重机枪,一般治安军根本没这待遇,因为那些家伙自己嫌这玩意累赘,而鬼子也知道那些废物根本保不住这东西,最关键的是,不是专业机枪手根本不能正确使用这个大麻烦,也许这挺重机枪不等抬上战场就被废物糟蹋毁了。
……
几个治安军懒在土坑里抽烟,一挺民二四重机枪在一旁,枪架分离,不远处还摆着备份枪机,到现在还没组装。
一个治安军背着沉重的箱子来到坑边,脚下一踉跄,直接跌进坑里,他身后的箱子当即摔开了,哗啦啦掉出大叠帆布机枪弹带,全是长长的二百五十发规格。
一阵哄笑,因为刚才有机枪响了,他们不再遵守静默军规,只是一个背弹药的笨蛋摔倒而已,一点都不可笑,这么无聊的一幕甚至有人前仰后合。
少尉闻声而来,跳进坑里朝几百米外的兴隆镇小心探头瞧瞧又蹲下:“作什么死呢?为什么还不架设!”接着朝周围喊:“满仓!满仓!”
不远处的草丛动了动,一个没戴帽子的治安军迷迷糊糊坐起来,满身的灰和草从他身上纷纷掉落,扭转僵硬的脖子朝向少尉,露出年轻并脏兮兮的尴尬笑,也许这个瘦弱的治安军只有十七八岁。
“为什么还不架设!”少尉对那个蠢笑根本不过敏,一脑门急汗地追问。
“没水。”
“再放屁!我过来的时候就见着那水坑了!”
“没水具。”
“你——”
“他们给忘了。”
坑里懒着的几位赶紧撇了烟头叫屈:“关我们什么事?老子早说过干不了这狗屁的机枪兵!能不能换别人来抬这破玩意!我说满仓,你咋不死呢?你死了咱团的重机枪手就绝户了,我们就不用受这份活罪了!”
另一个顺嘴发泄:“都特么是他妨死的!他就是个妨人!他当然活着!”
前边全没事,到这句,满仓那年轻的脸色瞬间青了,并不强壮的身躯一头扑进坑里,直撕向最后说话这位。
……
轰隆隆一阵乱,巷口处人仰马翻。
苏青急急冲向事发地,扯开了前方的三连战士,五大憨粗的罗富贵正被几个三连战士撕扯着拖开,那个被熊压住的战士才猛然恢复呼吸,蜷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痛苦地喘。
那熊还在狰狞状态:“骡子是你叫的?你算老几?你姥姥才有资格!”
“住口!”苏青脸色铁青声音狠戾,这种时刻,居然还能发生这种事,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罗富贵确实不是个省心东西,但现在这绝对不是他的风格,疯了么?
附近的院子里猛地窜出了小红缨,瞪着大眼看着场面咔吧了半天,在苏青打算公正不阿之前站到了苏青面前:“报告,我有紧急情况汇报!”
苏青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丫头是来救场的,所谓要单独汇报完全是鬼扯的借口,她需要无人环境帮罗富贵求情,当着那些三连战士的面说什么都没用,也没法说。不过,苏青并不打算轻饶罗富贵,哪怕小红缨狡辩出花儿也不行。
咣当一声倚靠住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