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四十四年春,京城。
这辆从江西驶来的马车来的倒是寂静,几乎连一丝尘烟也没有带来,但却将这股暗流激起千万层浪花。只是终究是暗流,对于京城这繁花世界来说,似乎一切都还是原样。
清晨的街市上人也不算多,倒是在一旁的酒楼上却坐着几名吃早餐的客人。
桌上摆放着丰盛的糕点清茶,但座上这几人显然没有这份兴致,除却那位独眼的胖子之外,其他人都一脸愁容。
刑部左侍郎鄢懋卿轻轻敲击杯盘,惨笑一声,无奈道:“事情总这样拖着也不好吧,到现在也没找到罗文龙的那些信……若是被徐阶得到,那我们都得完蛋。”
座上的其他几位也都是严党成员,虽说严嵩致士许久,这些个官员们依旧有着不小的权势,即便是徐阶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
只是这种状态似乎并不稳定,如今的事态看来显然严党正在一天天的衰落,而徐阶也逐渐将一批自己人拉进朝廷,一个个重要的位置都安排了自己人。
“谭伦去了东南,赵贞吉也被派回京城……还有那个海瑞,一个小小的县令,如今都坐上巡抚的位置,你们自己想想。”
听着鄢懋卿的话语,一旁的严绍庭也有些迟疑,微叹一声,无奈道:“高拱也入了阁……还有那个张居正,怕是离入阁也不远了。”
一边的严世蕃将糕点一口塞入口中,轻笑一声,道:“怕了?害怕就都辞官回家吧,这样怕是还能留条全尸。”
“这是什么话。”鄢懋卿轻哼道:“鄢某人虽说人微言轻,但却也不怕死……只是害怕未来朝廷交到徐阶这心胸狭隘之人的手中,却也不知道会如何。”
“所谓心胸狭隘,却也是怕秋后算账吧。”严世蕃冷笑一声,继续道:“什么谭伦赵贞吉,这些人都算不得什么……高拱算是个人才,但显然不怎么信服徐阶。高拱此人对权力极其向往,仅仅入阁,怕不是他的志向。”
“父亲的意思是,高拱早晚会成为徐阶的绊脚石?”严绍庭不由点了点头,会意一笑道:“说起来也是这个理,徐阶也不怎么干净……。”
“他家乡可是有千亩良田,虽说这已然是一种默许的行为,但保不住被哪个硬骨头捅破了天,他终究还是不会好过。”
略一沉吟,严世蕃又道:“徐阶用不着我们去担心,这条老狐狸竟然将我也骗了,一直以为他是一条对我们严家忠心耿耿的狗,却没想到是只大尾巴狼。”
说到这,鄢懋卿顿时也愤怒道:“那林润显然也是他派去的……这一次若非用了这一招,怕真的就倒下了。”
“说的也是。”严世蕃苦笑道:“那林润却是个厉害的角色,当年弹劾你之时,若非父亲护着……怕你只能被革职查办了。”
提起这事,鄢懋卿依旧心有余悸,忙低喝道:“那就是条疯狗,咬住你就不松口……当年却也不知如何得罪了他,当真是可怕。”
“听说近些天景王那边也有些动作,绍庭你说说。”正间断的沉默之际,严世蕃忽然提起这事。
严绍庭坐镇锦衣卫,却是有着极大的能力,京城大部分官员都被他监视着,但凡有些小动作的官员,都在他掌握之中。
也因此得到了不少的好处,不少位高权重的官员,也都要对他低声下四。
严绍庭十分受用这种感觉,所以他甚至将自己的羽翼安插到了景王以及裕王那里,虽说效果终究是差了些,但却不影响对这两位王爷的控制。
也因此即便严世蕃能把持着裕王的几年俸禄,等着这位皇子给他贿赂,才肯放还银子。而裕王那边,却也只能安然承受。
“说动向也谈不上,只是近些天他派了个书生整日去沈无言宅子附近闲转,怕是想要从沈无言那边打听些什么……”
严世蕃轻笑一声,不屑道:“这二位皇子却是煞费苦心……如今拉拢沈无言却是最好的人选,可惜……这位沈无言却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何止不简单。”严绍庭由衷的显露出一丝紧张,低叹道:“如今见他都觉得害怕……想来这书生的心智比起徐阶也不相让。”
素来自负无比的严世蕃听得这话却也毫无反驳,显然是认同了这个观点。
“派人去盯着点沈无言……当然肯定盯不住,等着他离开之后去他家找找看看,若是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及时过来告诉我。”
说完,严世蕃缓缓起身,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照耀,微微笑了笑,这才满意的向着楼下而去。
这样的景象四处都存在着。
另外一边,含烟楼对面的一间小茶馆内。那位衣着华贵的青年正看着那辆疾驰而来的马车,逐渐停靠在含烟楼前。
青年的脸色稍显苍白,显然身患重病,气力也稍显不支,如今能站在这里,也都是强撑着的。
望着马车上下来的几人,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你说认识那拿刀的男子?”
站在窗边的另外一名书生微微点了点头,叹息道:“说是沈无言的手下……但显然有着过人的实力……据说此人在鱼龙街一刀便解决了一个人。”
“这倒是……就是不知道方龙与他谁又利害一些。”这般喃喃自语之后,他眉头微皱,低声道:“宋谦……柳含烟,这二人怎的来京城了。”
“宋谦?”书生目光微微侧目,将目光停留在从马车上下来的那名苍老的男子身上:“曾经的京城第一才子,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