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秦九理清头绪,西苑的守门人就冒着倾盆大雨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禀一句左宁来访。
堂屋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之后,便让那守门人去将人放进来。金豆察觉到秦九和燕秋尔表情中的凝重,怕守门的人应付不来,便也跟了出去。
不一会儿,金豆便领着左宁来到了堂屋。一瞧见左宁那副模样,燕秋尔暗道一声不妙。
左宁没打伞,也没披蓑衣,坦荡荡地行在雨中,即使是已经看到了堂屋里坐着的几个人,左宁的深情也丝毫未变。
待踏进堂屋之后,左宁“嘭”的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叩首拜道:“草民左宁拜见九殿下,见过燕家主,见过燕阁主。”说着,左宁“咚”的一声磕了个响头。不过与其说左宁是磕了一个响头,不如说他是放任自己的脑门砸在了地上。
燕秋尔蹙眉,转头给燕浮生使了个眼色,燕浮生会意点头,故作惊慌道:“哎呦!左郎君这是怎么的了?这大雨天的怎么也不撑把伞?蓑衣呢?哎呦,这怎么还没个人跟着呢?金豆,快去拿条毛巾来!再去准备套干净的衣裳。”
嘴上这样说着,燕浮生却依旧坐在秦九身边,而满堂屋的人也没有一个上前搀扶左宁的人。
“是,三娘子。”金豆应一声,便招呼着飞雁离开。
静静地在地上趴了一会儿,左宁突然起身,站好。
秦九与燕秋尔对视一眼,沉声向左宁问道:“左郎君怎么……怎么不在宫里陪着皇兄?”
左宁缓缓抬头,平静地看向秦九,可仔细再端详他的表情,却又觉得他在看的并不是秦九。
左宁就这样看了半晌。
秦九被看得毛骨悚然,不自在地开口又问道:“左郎君在看什么?”
左宁这才似回神一般,眼神一闪,开口道:“草民本是想在这最后的时日里一刻不离地陪伴在太子殿下身边,可草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一件无论如何都要向燕阁主询问的事情,还希望没有打扰到……几位的密谈。”
燕秋尔看了看左宁,直觉他们接下来的谈话不会有多愉快,便干脆连那些虚伪的客套都省了,摇头轻笑一声,道:“你问吧。”
听到燕秋尔的声音,左宁立刻转头看向燕秋尔,温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救他?”
果然是这个问题嘛。燕秋尔垂眼,暗叹一口气,再抬眼看向左宁时,嗤笑一声,不无讽刺道:“我为何要救他?我,有那个义务吗?”
要么成为朋友相互扶持,要么成为敌人完全对立,两全其美皆大欢喜这种事情并不存在,尤其是不存在于他们所做的这件事情中。
在楚豫的事情上,燕秋尔选择了袖手旁观,这是事实,无从辩驳,燕秋尔也从不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在决定要掺和进这件事情之前,他就知道他不可能是无辜的。
“义务?”左宁将这个词重复一遍,而后又兀自呢喃几遍,突然咯咯笑了起来,伴着瓢泼雨声,左宁的这笑声也显得有几分阴沉恐怖,“没有义务?原来是因为没有义务啊……”
说完这句,左宁就只站在那里笑,虽然有在低声呢喃着什么,可声音太小,几乎被雨声掩盖。
怎么办?燕秋尔拽了拽燕生的袖子,在燕生转头看向他时以眼神求救。他不太会应付精神不正常的人啊。
被燕秋尔依赖了的燕生自然是心情愉悦,回给燕秋尔一个让对方安心的眼神,便转头看了唐硕一眼。
接到燕生的暗示,唐硕立刻蹑手蹑脚地绕着圈子向左宁靠过去。
坐在另一边的千无更是清楚左宁此时的精神状态有多危险,可瞧着燕秋尔几人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千无也只能干着急,不敢妄动,直到瞄见唐硕的行动,千无立刻就看出了唐硕的意图,而后也跟着蹑手蹑脚地移动起来,以便跟唐硕一起封住左宁的所有路线。
不知堂屋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金豆和飞雁抱着干净的衣服和干爽的布巾进了堂屋。
然而一踏进堂屋,两个人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紧绷的气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一个看向燕秋尔,一个看向燕浮生,等待指示。
燕秋尔看了看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封闭世界里的左宁,而后扯了扯燕生的衣袖,又给了秦九一个眼神,待各方都做好了应对任何突发状况的准备时,燕秋尔才向金豆点了点头。
金豆得到授意,便捧着干净的衣服走到左宁身边,笑道:“左郎君,咱们府里就五郎君与左郎君体形相近,故而小的就擅自做主,拿了新给五郎君制的一套衣裳过来,这衣裳还没穿过,左郎君您现在就换上?”
飞雁也随着金豆上前一步,将布巾捧起举在额前头顶,方便左宁拿取。
左宁的念叨骤然停止,缓缓转头,看了看飞雁手上的布巾,又看了看金豆手上的衣服,眼神一沉,便又抬起头将堂屋里的几个人扫视一圈,这一看,自然也就发现了唐硕和千无所在之地与先前不同。
也是,他这可是在那个五郎君的地盘上呢,有那个少年聪慧的五郎君,有那个叱咤商界的燕家主,还有那个扮猪吃老虎的九皇子,这一个个的都是人精,纵使此时的他瞧着可怜,又怎么会有人同情他?对这几个人来说,他所带来的威胁反而更大一些。
左宁扬了扬嘴角无声地冷笑,而后抓过飞雁手上的布巾,开始擦拭被大雨淋湿至今未干的头发。
燕秋尔几人没一个敢随便开口与左宁搭话的,谁知道哪句话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