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主子们大都歇下了,宁阳侯府一片静寂。
静园里,一个小丫鬟顺着墙边急急走着,不时地抬起头往旁边张望一下。见到有人过来,就放慢脚步缩到屋边阴影处。等到人走远了,她又环顾四周,看不到人影方才继续疾行。
走到院门边后,她左右瞧了瞧,确认周遭没有其他人,这便拎起裙摆小跑了起来。出了院门急速右转,又狠跑了几步方才停下,躬下身子扶着膝盖粗粗喘息。
突然,肩上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小丫鬟差点惊叫出声,忙捂住口。回头去看,就见一个身穿青色比甲的丫鬟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紫露,做什么呢?怎么吓成这样?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名唤紫露的小丫鬟轻轻抚着自己的胸口,低声说道:“红螺姐,你怎么走路也不出声的?可吓死我了。”
“看看,明明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反倒怪起我来了。”
红螺说完,轻哼一声扭头就走。紫露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头冒出个主意,又赶忙追了过去。
“红螺姐,红螺姐,你那里有好的伤药吗?见效越快越好!”
“伤药?”红螺停住步子想了一瞬,“有是有,可是没太好的。若是想要最好的,姑娘那里有。你想要?我可以帮你要些来。”
紫露听到是江云昭那里有后,本以为没戏了。后听闻红螺能要来,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你能要到?”见红螺点了点头,她迟疑了下,最终下定决心,说道:“那就麻烦姐姐了。”
红螺看她出静园时神色慌张,本以为她是偷跑出来的。谁料离静园远了后,紫露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红螺暗暗奇怪。回到宁园后,她先让紫露在门外等着,说要先进屋给江云昭通禀一声。
进到屋后,江云昭刚到外间坐下,红螺就将事情大致与江云昭讲了。
“奴婢看她是在大姑娘身边伺候的,许是知道什么,就自作主张带来了。不过就是得废姑娘一盒伤药了。”
江云昭听她描述了紫露一路的反应,琢磨了下,颔首说道:“这倒无碍。你做得很好。将她唤进来吧。”
紫露跟在江云琼身边,几乎没进过宁园。走入院门后一路行来都小心翼翼,待到踏进江云昭的屋子,头就垂得更低了。
江云昭对江云琼身边的这个小丫鬟没什么印象,本打算语气平淡地问她话,如今看她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转念想了下,笑道:“听说你跑出静园的时候,差点和红螺撞上。我以为我平日里就够冒失的了,没想到你比我更甚!”
紫露听到江云昭语气轻快的样子,不觉松了口气,说起话来也就没那么拘谨了,“奴婢刚才有些紧张,出院子的时候没注意,差点冲撞了姐姐。”
红螺笑道:“大家都是伺候主子的,哪有什么冲撞不冲撞。说起来,你刚刚是怎么了?怕成那副模样。”
提到这个,紫露不由瑟缩了下,而后才嗫喏着说道:“前两天夫人把紫雪姐打了一顿,整个身上都是血,好恐怖,我、我心里害怕,就、就这样了。”
想到紫雪身上不见好转的伤口,紫露忽地又鼓起了勇气。
她跪到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七姑娘,我家姑娘被禁了足,无法出院子。可是紫雪姐这几天涂了好多药都不管用,姑娘急得不行却又无计可施,所以让我想法子借点好的伤药。还望七姑娘开恩,帮帮我们!”说罢,又要重重磕头。
江云昭忙让红缨把她扶起来。
听闻马氏把紫雪打了又让江云琼禁了足,江云昭暗暗惊疑,不动声色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也不早说。我这边伤药多得是。若是早些来,也不至于耽搁了。”说着,就给蔻丹示意,让她把最好的伤药拿来。
紫露老老实实回答道:“回七姑娘,是少爷们百日那天的晚上。”
“那天晚上……”江云昭喃喃说道。
紫雪中午去过厨房,晚上江云琼就被禁了足。
马氏对她的处置,难道与那晚发生的意外有关?
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恰好蔻丹这时拿来了药膏,捧到江云昭的面前。
江云昭便问蔻丹:“前几日你给我绣的帕子,我昨儿看时发现才绣了一半,对不对?”
“是。”
“拿来我瞧瞧。”
蔻丹将药膏搁到她面前的案几上,拿出来帕子给她,“这两日事情多,还没绣完。若姑娘急用,奴婢今儿晚上把它绣好。”
“不必。”江云昭笑了,“我看这帕子颜色比较素,用来包伤药给病人比较合适。”
她亲手用帕子包好药膏,示意紫露上前,又亲手搁到了她的手中:“你把这个交给大姐吧。”
红缨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被红螺瞪了一眼,又把话咽了回去。
待到紫雪走后,红缨悄悄问红螺:“姑娘不是有好些个白帕子么?怎地非得选那个没绣好的?”
“谁说绣好的就最好了?姑娘说那个合适,那个就是最合适的。你管那么多作甚?”红螺噼里啪啦将她训了一通,又道:“给姑娘准备的果子洗好了没?没有?还不赶紧去洗!有这个闲工夫考虑这些,倒不如多花心思想想怎么照顾好主子!”
紫露回到静园后,快步穿过回廊,又绕过假山池塘,去到园子深里最僻静的那处,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不敢大意,推门进屋后,拿出包好的药膏原原本本地捧给了江云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