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大宅比不得荣国府的富丽堂皇,但也是内外分离的格局,往来几进的院子。
现下家里男人不多,但若没有内鬼开方便之门,漆黑一片的夜里,一个外男哪能顺利摸进小姐的闺房?外头那蜿蜒曲折的回廊和重叠崎岖的假山就够他抓一晚上的瞎。
丫鬟婆子等也才反应过来,姑娘说的对,这事儿不正常,不仅仅是进贼或进淫贼这么简单!
蓝鸢稳些,若换了爆脾气的青鸾,那是恨不得一脚踹上去。这是恨不能害死姑娘啊,幸亏姑娘警醒!
宝钗知道,自己的小院子正中有个小佛堂,四面无窗,隔音很好。宝钗命婆子将男子押到那边审讯。
婆子们相互看看,都暗道姑娘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事事处处想得周到,却不知,宝钗只是表面镇定,身上早已冷汗涔涔。
宝钗一直握着剪子,手在发抖,纤指卡着,紧抵着剪刀冰冷的铁沿,有些疼更觉得全身发冷。白天刚刚去祭拜了金莺,领悟了这个世界的“规则”——那就是,若被人发现她与一个陌生男子睡在一起,她就只能与金莺一样,躺在冰冷的棺材里,闭着眼睛,听不见薛王氏声声泣血的“宝钗你为什么想不开”。
佛堂里点起了灯,晕晕的烛火映在空荡荡的墙上,将人影拉成了长条状。佛龛里的菩萨白玉无暇,冷眼观世。
宝钗是想避人耳目,才特意来了这里。没想到,佛堂的亮堂反让男子来了精神,看清是一屋子女人后更是龇牙咧嘴:“你们竟敢——哎呦!”
一声惨叫。
婆子凶悍非常,一脚踹到那男子的背上,将人踩趴狠碾着:“还不快说,是哪个狗胆包天的人派你来害咱们姑娘!”又怒道,“不交代就打死你!“
男子被踩得几乎吐血,却依旧在嚷嚷:”你们敢!有徐大人给咱们做主……“
“哪里的官也不会护着你偷鸡摸狗!”婆子愤怒地举起板子便要打,却被宝钗抬手拦下。
“若他身上带伤,闹到徐大人那里,反而是我们吃亏。”此话一出,邋遢男子眼中立即闪过一抹得意的喜色。
果然,狗仗人势,仗得就是那“狗官”的势。
宝钗看得清楚,心中似是燃着一团火,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如此愤怒,紧紧盯着男子,声音缓缓敲下:“拿针来。”
什么?不说男子,蓝鸢和婆子也愣住了,宝钗抿了抿唇,忽然厉声道:“拿最细的绣花针来,对着脚心和咯吱窝给我戳!”这样的伤根本没法验,宝钗冷冷吩咐,“这样戳几回,看他的嘴硬是不硬!”
男子骇然,显然没想到这么个漂亮小姑娘会这么恶毒;丫鬟婆子也吓着了,早知自家姑娘是个小大人,稳稳当当从不出错,可姑娘的脾气一向极好,这次怎会……瞅一眼地上脏兮兮的下作玩意儿,婆子们悟了,是因为这人太恶心,这事太作践人,就是菩萨也给逼出了火气!
婆子火速拿了最细的绣花针来,不等男子反应,一手拔了鞋子一手下针,极狠极重——“啊啊啊啊!”连续不断的惨叫,男子脚心冒出血珠,四肢不断划拉着挣扎,仰躺在地上活像个大王八。
男子疼得整张脸扭曲做一团,狰狞得吓人,在旁看着的蓝鸢不由捂着心口倒退两步,不巧踩到绣榻差点被绊倒,好在有人及时挽住了她,回头看,竟是宝钗。蓝鸢又是惊又是愧:“姑娘,我、我……”
“是我考虑不周,不该让你瞧见这些。”宝钗扶好蓝鸢,唇线婉转,竟然露出一抹笑意,“而且,我还忘了说一句话。”
蓝鸢愣愣地问:“什么?”
宝钗刮了刮小丫鬟的鼻尖,笑意中露出一丝调皮来:“感谢上苍,让我有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
顺便在心里跟自己说一句,感谢芒果台,感谢琼瑶奶奶,感谢前世用来打发苍白人生的那些透明的肥皂泡泡剧集……警惕点儿,这些可不能说出来,别给当成妖魔鬼怪活活烧死。
蓝鸢更愣,更是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今晚的事儿不是她帮了姑娘,反而是姑娘救了她!若是姑娘出事,她该跟金莺姐姐一般以死全节还是等着太太来叫人拖出去打死?
蓝鸢正自怨自艾着,宝钗却忽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还问道:“不怕了吧?”
“啊,哦……没事了。”叫姑娘这么一打岔,紧张的心思倒是褪去了七八分。
宝钗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依然在婆子手里挣扎的男子。略一打岔,略一回顾前世的苍白透明,虽然无趣,却也能平复心境,以免让激愤与恐惧迷了心窍。
宝钗淡漠发问:“肯不肯说?”
“我说,我说!”这是个没出息的,挨了一针就叫剃了骨气,嗷嗷着交代,“是巷子里的一个老女人,姓、姓张,不对,是姓李,姓李!”
“胡说八道,后巷里根本没有姓张姓李的人!”婆子眼睛一瞪拿着针便要再戳,宝钗却蹙着眉道:“妈妈且停下。”
“是,姑娘。”
宝钗又走近几步,微微俯身,继续问道:“你弄不清楚姓氏,那可知她是做什么的?你与她如何熟识?今晚可是她给你指的路?”
婆子面目狰狞、手里银针闪闪甚是可怖,男子吓破了胆,哆嗦着舌头好半天才说清楚,交代说,那婆子是内宅里看门的,主动接近避难的穷苦人家,套近乎给便宜还教他们如何偷怎么闹……尤其是今晚,婆子给他开的门指的路,还说,大户人家重名声,若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