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带着修哥儿和如意在里面暖阁的大炕上玩布老虎,璧容和严宓坐在西次间里摆了炕桌下棋。
黑子白子各据一方,密密麻麻地铺了大半个棋盘。从吃过午饭到现在一盘棋足足下了两个时辰,真真是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若不是亲眼见到,真不相信你会和沈老板成了家,命中注定的事情真是奇妙。”严宓笑着说,“不过他倒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我看着也就放心了。”
璧容听了一笑,有时候想起来她也会觉得像是场梦一样。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的日子过的怎么样?公婆和妯娌可都好相处?”
“嫁了人还不都是一种过法,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我可不比你命好,自己当家作主,每天也不用晨昏定省,唉,我刚嫁过去的那会儿可是适应不来呢。”严宓苦笑着。
“怎么?你婆婆不喜欢你?”璧容当初最担心的就是严宓闹脾气,她在娘家的时候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从小没受过半点气,遍览群书却偏偏与于女子应会的针线、厨艺上一窍不通。若是遇上了挑剔的婆婆,便是极容易发生矛盾的。
“倒也不是。不过有时和我家的两个妯娌比起来,觉得我笨手笨脚罢了。不过好在我不是家里的长媳,以后也用不着掌家,我婆婆慢慢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说到底我还是沾了修哥儿的光。”
这最后一句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吴家有三个儿子,如今只有严宓他们这一房生了儿子。大房夫妻俩成亲七八年至今仍未有所出,三房去年生了个女儿,却是没足月就产下了,自幼体弱多病。可吴家历来有家规,吴家子孙一律不许纳妾,除非正妻十年未有所出。
“有失必有得,你们夫妻二人志趣相投,琴瑟和鸣,也着实要叫旁人艳羡生味的了。”说话间,璧容拿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中央黑白相接的漩涡口上。
羊入虎口,严宓的嘴角轻轻上翘,伸出宛若白玉的一只手,一颗白子落在墨金红檀棋盘上,笑道:“艳羡不艳羡的我倒是不知,我只知道你这棋艺可是大不如前了。”
璧容没说话,眼神却透着一抹狡黠,“现在就论输赢,未必早了些。”说着,在方才那颗黑子的旁边又落下一子,顿时,风起云涌,棋盘上的大片白字呈现出了溃败之状。
严宓睁大了眼睛看着棋盘,怔怔的一动不动,对此刻的落差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半响才郁闷地两手一摆:“我输了。”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以退为进,暗度陈仓,用的真是狠!”严宓佯作愤怒地瞪了璧容一眼。
“这可不是我发明的,我也是从逸之那里偷师学来的。”璧容把过错一股脑地都推到了沈君佑身上。
“难怪人家都说商场如战场,果然商人都是狡猾的。”严宓啧啧出声。
璧容佯作同意地点头附和着她,两人看着对方不由得都哈哈笑了起来。
“对了,我这趟来,是有个事想同你说。”严宓问道:“听说这段时间沈记接了不少京城的单子,而且都是不小的数目,可是真的?”
璧容有些不明所以,迷惘地点了点头。
“这里离京城的距离并不算近,在运送上的人力物力都是一定的损失,况且就要入冬了,想必道上又要不太平了。若是能把生意移到京里,岂不是便省去了这些麻烦。”严宓如实地分析着。
璧容没想到她和自己说的竟是升生意上的事,不由得也郑重了几分,道:“你说的这些之前便有人提过,可京城那里,哪会是那么容易就踏足的。且不论旁的,就说京里的铺子,单是做布匹生意的就有上百家,还不要说那些经营杭绸、云锦的世家名门了。”
“京里的丝绸锦缎虽然多,可正因为如此,这几年渐渐呈现出了鱼龙混杂之貌,几家布纺你争我夺,都恨不得都做出对方有的东西来,价格不断上升,可东西却翻来覆却总是那么几个花样。”
严宓喝了口茶,又道:“六月份的时候我跟着我婆婆去给户部王大人的夫人贺寿,穿的是拿你送给我的那匹雪青色的妆花纱做的披风,那些夫人小姐们见了,纷纷稀奇得不得了,一个劲地追问我是从哪里买来的稀罕料子。我只说是从前闺阁里密友从忻州捎来的,没过多久便在一间铺子里见到了同我那匹一样的布,一打听竟真是从忻州来的。”
璧容沉思了一下,说出了自己担心的问题:“可正如你所说,天子脚下到处都是权贵,我们贸然就去同他们抢饭碗,恐难站得住脚。”
“若是这个原因你大可不必担心。”严宓顿了顿,又道:“不瞒你说,这次我来实际上是我家相公受了贵人的请托,于是便叫我来做说客的,。”
璧容一怔,问道:“哦?此话怎说?”
“你可还记得上次银作局内部变天的事?”见璧容点头,严宓又道:“虽只有银作局出了事,可其他几局也都随之重新洗了牌。就说内织染局,原先的曹、茅两位副使纷纷下了马,换了两个毫不起眼的人,而今年御用织造局大选,隆和记当选本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岂料最后却换成了广昌记,要说这广昌记在京城落脚不过一两年的功夫啊……”
璧容自然听过隆和记的大名,隆和记所织出来的云锦布料全国闻名,这广昌记倒是没有听过。
“皇城的事情乱的很,可有一点,隆和记失了背后的势恐怕再难兴起了。”严宓话只说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