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来的倒早,家里男人交代了,要来带带这个刚来的小媳妇。郑钧带着小儿与众人打了招呼就带着小瑞去了后院,小儿从早晨开始就粘他粘得紧,惹的瑶光都吃了一罐子的陈年老醋。
瑶光抱着小玮哀怨的看着小儿郑瑞一步不落的粘着爹爹,头也不回的跟着爹爹去了后院,心里那个酸啊。
年纪最大的妇人,李根生的媳妇郭大嫂子见了,爽朗的笑道:“小二郎们长大就是这个样子,眼睛里只有他们英雄一般的爹爹,在家做饭的娘亲反而是最没本事的!”
她身边几个妇人纷纷点头,一脸的赞同,她们家的二郎们也这般德行,小的时候娘亲最亲,长大了就成了爹最亲了,养了几个小子,光那酸醋就不知道喝了几缸了。
瑶光颇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请了众人进屋。
边城的妇人们比之别处又有不同,言谈举止中似乎多了股子男人才有的刚性,说话爽利,待人热情,极是好客,倒是与新安村的妇人们有些相像,只是要比新安村的妇人们多些见识。
其实差的又何止是见识,举个例子,比如新安村遭了狼灾那年,整个新安村人心惶惶,妇人们更是连自家大门也不敢出的,杀狼的时候,最勇敢的妇人也只是敢于站在自家屋顶上远远的看着郑钧等一众男人们圈狼,杀狼,并还一度引以为傲,若是这等事情放在边城妇人们的身上,虽不能说替代男人上阵杀狼,却绝不会远远躲开,她们最有可能的是帮着男人们圈狼,或是把扒了狼皮的狼肉,拖回家,洗剥干净,下锅煮了,好等男人们回来吃肉,这便是差别。
瑶光嫁给郑钧之前,算得上标准的世家贵女,学的是当家理事,交际应酬,心术权谋,甚至于还要学些药理,为的是能够避开暗地里的算计,调养身子便于生养子女,有些家族的嫡长女甚至比好些科举出身的男人们学的还多些,除了当家理事一类,还要学会看邸报,关注朝堂变动,学些揣摩圣意,推演局势的本事,为的是将来做了宗妇能与男人齐头并肩,带领整个家族避开风浪,傲立朝堂。
瑶光为生母所不喜,在家族中亦不受重视,可,祖母该教的,不说十分,也教会了八分,再者她自来聪慧过人,便是从自家女人堆里旁观学来的东西也尽够她在李家做个合格的贵妇了,当年若是能够避开算计,顺顺利利的嫁人,想来也是一个外能交好贵妇,帮衬男人,内能教养子女,管理小妾,安定内宅的贵妇人。
在新安村落户后,自小学的权谋之术没了用武之地,她便如一个初学幼儿一般,面对的都是些从未听过,从未见过的事物,只是做了五年的农妇,好像也没有经过些什么艰辛的过程,说起种菜,更是连个水泡都没有起过,全因郑钧无孔不入的爱护,对,无孔不入,除了拿针,郑钧不会,做饭,郑钧没学会做的分外难吃外,他包揽了家里所有活计,便是自家小院子里种的三分蔬菜,郑钧也只许瑶光用水瓢在他提过来的水桶里舀了水浇地,嗯,还得是太阳落山后,否则他怕晒着了瑶光。
她欣然接受他那无孔不入的爱护,并用她的方法去爱护他,做他爱吃的饭菜,为他亲手缝制夏衫冬衣,和他一起看书,为他添一杯茶,等他回家,送他一室温暖,为他生儿育女尽享天伦,与他和睦邻里,安乐自在,在新安村的五年,是她活到二十二岁的年纪里最快乐时光。
只是来了阳城,她再不能让她的三郎在拼命杀敌之余还要照顾周全家里,她得像眼前的妇人们一样,给前方杀敌的男人们撑起一个家。
撑起一个家,在新安村并不难,瑶光相信自己办得到,她能安顿得极好,甚至比郑钧亲自办的还要妥当,但是在阳城,她得学,得跟着眼前的妇人们好好的学。
在阳城,有银子并不一定能买到你要的东西,吐蕃人骚扰频繁的时候,你手里有银子不一定能够买到粮食菜蔬,敌人攻城的时候,满城混乱,男人不一定会有功夫回来安慰你,照顾家里,反而可能会需要你走出去,不仅要照顾好家里孩子,还要能够照顾伤兵,必要时还要能够像男人一样拿起武器抵御入侵的敌人。
这对于瑶光来说,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眼前这十来个妇人们说起时,竟如寻常吃饭睡觉一般,自然,好似,阳城的妇人们生来便是这样。
瑶光面上不显,极是谦虚的倾听妇人们的经验之谈,努力的将这些经验全数记在心间,她的三郎既然想要在阳城挣一份前程出来,她便要把她该做的做好,让她的三郎能够安心的挣他们一家子的前程去。
李根生的媳妇郭氏,人称郭大嫂,年过三旬,脸上颇有些风霜痕迹,人也极为和善可亲,却颇有些影响力,今日来的十来个妇人都隐隐的以她为首。
郭氏之所以能带着十来通家之好的媳妇来郑家,无非是为了自家的夫君们,郑钧,她也认识,原先是自家夫君的顶头上司,五年前负伤离开边关,如今又带着家眷回来。
郑钧,她是知道的,出身晋地的猎户家庭,所以昨夜丈夫说起郑家娘子出身不凡,要她好生结交时,她并未放在心上,只以为丈夫感念与郑钧的昔日情分,刻意的夸张说法,或者是如那些五六品小将军家里的媳妇一样,出身举人秀才家庭,平日里只会念几句诗词,伤春悲秋的,一旦遇到战事,便只会啼哭,家里连隔夜的菜蔬都没有,过的还不如他们这些九品的校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