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油蒙心。
这是曾瑶光对李根生的评价。
自从小白氏怀孕的消息传出来,李根生整个人都跟着变了,便是李家的做派也跟着转了风向。
再不是几个糠窝头一碟小咸菜就能打发一顿饭,一家人脸上都是菜色。
两天了,鸡鸭鱼肉流水一般的进了李家大门,李家上空弥漫的肉香味经久不散。
便是最不受宠的小妞子也吃了个满嘴油光。
李根生也一改之前沉稳的做派,整天摆出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昨天营里小校场的比武差点被个毛头小子挑穿了肚子,郑钧恨铁不成钢,直想骂人,又忍了忍,语重心长的劝他:“咱们做武将的,拼了性命挣前程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妻儿么?你这样打嫂子的脸,可有想过她的难处?子嗣嘛,不是能过继么?再者不是还有玉梅么?带侄女长大了,给她挑个好儿郎招赘进门,不也能传承香火么?”怎么就一根筋的想要纳妾啊?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媳妇伤心不说,还容易乱家,京城的皇宫里头要不是有那么多小妾婢女,几年前能差点毁了国家根本,闹得边关大乱,死了多少无辜将士?
郑钧向来不爱多话,能这样劝解李根生也是看在同袍兄弟一场,实在不忍心看他行差踏错将来后悔,劝说李根生的话也都发自肺腑,只是听在李根生耳朵里就不是那回事了。
战场拼杀奔前程为了妻儿,这话原也没错,什么封侯拜相,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过日子么,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家子有钱有权,和和乐乐才有滋味,只是子嗣一句,他却是不服的,你郑大将军才成婚几年就生了俩儿子,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哪里能体会他这绝户的心思,一想到他拼杀一辈子挣来的东西要改姓他人就满心的伤痛,更别说他死了连个摔盆的都没有,极有可能城外一座荒芜的孤坟就打发了,一想到此处就倍感凄凉,便是军营当值都没了心思,儿子都没有一个,还拼个什么劲儿啊?
媳妇那边他也是真没了法子,儿子,他要,媳妇和闺女,他也舍不得,只是巧娘向来倔强转不过弯儿来,他去劝了几次,次次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就跟吃了刀子一样,话里话外都带着刺,直刺得人几乎招架不住,也没个人劝劝,贺云帆媳妇是不行的,那女人就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让他去劝,只怕是越劝越糟,倒不如……
就在这当口,李根生憨厚的面皮下也打起了小算盘,“将军说的,属下都知道,只是事已至此,万事都没了回头之路。”小妾都睡了,还有了孩子,总不能拦着不让孩子降生吧?
说着李根生抬眼偷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郑钧,惴惴道:“郭氏钻了牛角尖,不愿回家,在外独自带着闺女受苦,属下时时忧心,只是没有法子,还请将军跟夫人求个情,烦请夫人出面劝解一二,虽说纳了妾,不过是为了生儿子,孩子一生下来就交给她养,陪我吃了这么些年的苦,我总不会慢待了她的!”发誓一般的说完,眼神坚定地看着郑钧。
郑钧一听这话,不由得笑了,温和地说道:“莫不如你自己跟夫人说去,比我这样传话要好许多,也说的清楚!”刀锋一般的眼神也温和了下来。
军营打混十多年,观察力超强的李根生自然觉察到了郑钧的变化,不由大喜,暗道,过了将军这一关,夫人那里多半可行,只要夫人出马,必定能说动郭氏跟他回家,想到这里,忙应声道:“那一会我就去找夫人!”紧着点,夫人今天就去劝说郭氏,夜里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能到家,一想起好事,一张布满细纹的老脸笑的跟朵霜打了的老菊花一般。
“嗯,也好!你自去吧!本将做主给你三天假,办完了家事再回来!”郑钧面无表情地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李根生僵在当场,再无半点喜色。
只因郑钧回头说的是“哦,忘了跟你说个事儿,本将夫人昨个发了话,即日起,凡是姓李的一律不准放入府内,胆敢上门的一律大棒子打将出去,不必顾忌!”
傍晚时分,李根生失魂落魄地回了家,站在院子里,看着厨房人头攒动,阵阵肉香飘散而出,刚出锅,就一人一碗分了去,并未有人想起过还有他李根生空着肚子,木着一张脸,李根生转身进了厢房。
赵氏每每闻见隔壁飘来的肉味都忍不住站在两家共用的墙根底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狠狠地骂两句,忘恩负义,抛弃发妻,猪狗不如,贺云帆每每听到都忍不住皱眉,小声说她:“你这样扯着嗓子骂人,让人听见不是得罪人吗?你倒是不怕,不在他家账上管着,等郭大嫂回来,还不是都得记在她的头上,你倒是痛快了,郭大嫂却要受罪了。”
受什么罪?赵氏听着这话就满肚子气,以前她没骂的时候也没见郭大嫂好过,一个乡下婆子,郭大嫂那样待她,不说好好的过日子,虐待儿媳妇的坏招一会一个,逼得郭大嫂在家活不下去,如今小妾都有,庶子也快生了,还回什么回?
“谁说郭大嫂要回李家了?就那么无情无义,蛇鼠一窝的烂地界有什么回头?”赵氏咬牙切齿的骂道,声音也不小,隔着一堵墙也不怕听不见,这口气她早就憋在肚子里了,要不是念着李根生还不错,郭大嫂还得跟他过日子,她能就这么憋着?根本就不!
贺云帆看着炸毛一般的媳妇,额角的青筋狠狠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