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敷衍几句后,武茗暄别过珍妃,与桑清坐步辇回鸣筝宫。
一夜折腾,累得够呛。武茗暄拉着桑清泡过热汤,入了寝殿。看青浅等人也是一脸疲色,武茗暄便发话让她们去隔间休息,桑清也让香兰、珍菊随青浅她们一并退下。
武茗暄与桑清同搭一条薄锦被,肩并肩地躺在床上,附耳低语。说起珍妃适才的狼狈,武茗暄不禁又是好笑,又有些担心:“幸而珍妃没瞧见,要不,只怕会怨上姐姐。”
“我自幼随父出入军营,也学了些三脚猫功夫。”桑清轻嗤一声,“不过脚尖勾下她裙裾,她瞧不见的。”
听这话里隐隐透着失望,武茗暄顿觉忍俊不禁,桑清却忽地敛了笑容。
“暄儿,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桑清偏过头,面色凝重地看向武茗暄,“之前在茗湘宫,我见七品宫嫔都在院中候着,就没带婢女入殿。想必你也这么考虑的。”
武茗暄已猜到桑清要说什么,微微点头,只待后文。
“珍妃是个极谨慎的,素来礼规周全。我们都有顾及,她又怎会没有思量?”桑清话音稍顿,“何况,像这般话都抖不清楚的宫婢,也不该贴身伺候。”
见桑清不再往下说,只是目露忧色地看着她,武茗暄伸手攀上桑清的肩,附耳说道:“姐姐,你说的,我也明白。只是,珍妃素来受宠,又甚得太后看重,我不好与她撕破脸。”
“她处处讨好卖乖,若真撕破了脸,吃亏的只会是你。”桑清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声,“虽然同是六妃,可她是皇上特封。品阶虽一样,可骨子里终究与我们不同。我总担心,她今日未有所成,往后指不定还会使什么绊子。”
心中暖意盈满,武茗暄稍稍用力,轻捏桑清的肩,笑着安抚:“姐姐放心,我会谨慎提防的。”
桑清点点头,不再多说,目中忧色却未退去:“瑞昭仪拿皇嗣做文章,试图暗害你。这事儿,大家心中都有数。”眼眸转过,唇角扯开一抹冷笑,“我看太后压根儿不会治瑞昭仪的罪,颜才人恐怕是要失望了。”
“不见得。瑞昭仪早知皇嗣有异,却未上报,这是欺君大罪。太医数次把脉,也是隐而不报,必然是为瑞昭仪所收买。”武茗暄哼笑一声,眸色愈发深邃,“太后今日盛怒,恐怕还不是为这欺君。姐姐,你想想,太后使了心腹的暖香去伺候,必是极为看重这个皇嗣,但瑞昭仪却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事情……”说到此,她敛了口,讳莫如深地微微一笑。
“你是说……太后会恨她欺瞒?”桑清沉吟片刻,缓缓摇头,“可我怎么瞧着太后那意思,像是要替她遮掩?”
“那是因为暖香并未说出什么内情,太后信她!”武茗暄沉声说了一句,忽又浅浅笑开,“但我却觉得,此事,暖香也有掺和。太后肯替瑞昭仪遮掩,怕是以为她的肚子是近期才出问题,不是存心欺瞒,只是未及上报。”
桑清沉思片刻,柳眉一拧:“瑞昭仪既然敢做,想必早已布置周全。此事到最后,恐怕还是不了了之啊!”
笑容一敛,武茗暄面罩寒霜,恨声道:“瑞昭仪屡次暗害于我,若不能借此一举扳倒,待她缓过气来,只怕还会折腾!”一语出口,又缓和了面色,“虽不知颜才人为何要置瑞昭仪于死地,可既然她帮了我个大忙,那我也该回人家一个大礼。”
对这样的武茗暄,桑清有些不太适应,微微一怔,才问:“你想怎么做,可需要姐姐帮忙?”
“不用了,姐姐等着看戏便好。”武茗暄伸手搂搂桑清的肩,笑着说了一句,便缓缓闭眼。
桑清蹙了眉,凝目深看武茗暄一眼,旋即释然地笑了。
千秋盛宴热闹一宿,又在茗湘宫折腾了那么久,二人都已困乏不堪,此时无话,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
“皇……”一声轻呼,还未惊醒床上熟睡的二人,就被一记眼刀骇得噤了声。
宁昱晗踱步过去,伸手撩起床幔,只见月洞罩床上,武茗暄与桑清并肩而眠,两张熟睡的娇容几乎并在了一起。他无声地笑了笑,温和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武茗暄的恬静睡颜上,凝视许久,才移看桑清。
薄唇微微一撇,他倾身过去,抬手轻轻在桑清肩上一拍。
桑清蹙眉睁眼,却惊见一抹耀眼明黄,当即骇得睡意消散。未等桑清回神,宁昱晗已瞪眼让她噤声,抬手屈指一招,下颚往殿门处一扬,示意她下床离开。
桑清会意,轻手轻脚地爬起身来,抓过衣裙套上,屈膝作了一礼,悄然行出寝殿。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她回首一望,无奈密集珠帘遮挡了视线,只得垂眸离去。
武茗暄犹自熟睡,丝毫不知身边共枕同眠之人已换。
直至申时将近,腹中饥饿,武茗暄才悠悠醒转。她懒着身子不愿睁眼,伸手往侧胡乱轻推,撅着嘴呓语般嘟囔:“姐姐……起吧,我饿了呢!”
“扑哧”一声谑笑响起,武茗暄心下一惊,赫然睁眼,还未来得及偏头去瞧,耳畔已袭来丝丝热气。
“朕也饿了呢!”宁昱晗满目隐晦笑意,张口便在她的如玉耳坠上轻轻一咬。
“呀……”武茗暄轻呼一声,愣然侧目,霎时满面通红,“皇上……皇上怎么来了?”
“怎么,朕来不得?”看她惶然要辩,宁昱晗闷笑一声,长臂一舒将她揽入怀中,伸出一根小指,轻刮那羞得微微发烫的脸颊,“若还懒着不起,朕可是真要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