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宫!
扶钗的动作顿住,武茗暄霍然抬头,往上首蟠龙座方向看去。
宁昱晗似是没有看见武茗暄疑问的眼神,薄唇却悄然勾起,露出一个让她瞧得心下酸涩的笑容。
瞳孔猛然一缩,武茗暄有些僵硬地慢慢低下头去,仿佛若无其事般端起酒盅,一口一口抿下盅里的苹果汁,心底思绪却如潮涌。
三日前的夜里,是在这寿宴之前,宁昱晗最后一次到鸣筝宫。
寿宴上的一番谋划,看起来不过是个小动作,却事关重大。然而,自她归宁回宫,宁昱晗就没在她面前提过半句关于那事的细节。她很担心,却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直到那日,宁昱晗说有太多事要筹备,近几日就不再来看她。她终于憋不住,便问他怎能笃定慕霆钧会下场与武睿扬比试。
那时,宁昱晗说:“慕霆钧生性多疑,却极自负,也很护短。在他看来,朕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不足为惧。你想,若是让他觉得太后惧怕朕,以他的心性,会如何?”
武茗暄稍作思索,便道:“慕霆钧狼子野心,一直想要架空皇上。要是真如皇上所说,那他必然会找机会压制皇上,借此安抚太后,也向趋附慕氏的那些人证明,皇上不是他的对手,更非慕氏之敌!”宁昱晗既然自称“朕”,她也就尊了声“皇上”。不过,此时并无外人,就连沈木云、李炳福等人也没在身旁,言辞间自然勿须顾忌。
星眸中露出嘉许笑意,宁昱晗点点头,“正是如此。加之,谁都知道朕与睿扬情同手足。届时,睿扬提出与他比试武艺,可谓是正中他下怀,他又怎会推拒?”
武茗暄深以为然,但不知宁昱晗如何能让太后对他生惧?毕竟,慕氏外戚一族在朝中的势力不凡,太后虽然忌惮宁昱晗,但还不至于怕。
感觉到武茗暄的疑惑,宁昱晗伸手一捞,将她圈入怀中,很温柔地抚着她的鬓发,投向远处的目光却阴沉得可怕,话音也是森冷如冰,“母后总说不信世间有鬼,朕倒想看看,当亲手害死的故人之物出现在眼前,她会是个什么表情?”
原来,姨母不是听闻先帝病重而失足跌下芙蕖塘淹死的,而是被太后害死的!武茗暄注目凝望被黄易廉抱在怀中的玉雕桃树,瞧着那一颗颗艳红似血的水晶桃,狠狠一闭眼,逼回目中泪意,也遮住满腔恨意。
早在她满周岁时,生母苏玉容就病倒了,日常饮食起居都需要人贴身伺候,根本无力照顾她,可她却拥有两份母爱。一是为洛菱宛顶罪而亡的洛王妃慕芊惠,另一个便是她的亲姨母——静逸贵妃苏玉如!
姨母性子温柔,遇事总是多忍让,再加上先帝对姨母又是那样深情;所以,她一直不曾怀疑过姨母故去的真相。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
恍惚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沈木云的话。武茗暄茫然睁眸,有些呆滞地目光望向宁昱晗。先帝护不住深爱的姨母,也护不住替他平衡外戚势力的敬仁皇贵妃,那……你是不是也护不住我?
可惜,此刻的宁昱晗正忙着与慕太后合演母慈子孝的戏码,没有留意到她的异常。倒是得宁昱晗赐座于近处的武睿扬将这一切尽收入心。
斜飞入鬓的剑眉霎时拧起,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苦于无法询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武茗暄面上的茫然之色逐渐淡去,缓缓收回目光,垂首抿一口苹果汁,隐去唇边苦笑。
武睿扬的目光越来越沉,忽然站起,躬身拢袖,道:“今日太后大寿,臣也没什么好礼可献。前些日子得了一套剑法,颇为新奇。若太后不嫌粗鄙,臣便舞来,权作助兴?”
宁昱晗不置可否,拿眼望向太后。
慕太后冷凝的目光直直逼入宁昱晗眼中,似是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却只能看到他很是恭顺的笑脸。
冷不丁一声轻咳,不知从何处传来。
慕太后不动声色地循声望去一眼,忽而笑道:“一个人舞剑有什么看头?既是舞剑,不如就请太尉作陪。皇帝,你说呢?”
宁昱晗往脸上挂着冷笑的慕霆钧扫去一眼,微微欠身,“今日是母后寿诞,儿子自然是听母后的。”遂即一招手,刚将水晶桃树交予永璋宫宫人的黄易廉便转身出去,捧了两柄宝剑进来。
武睿扬褪下肩上紫貂裘,抛给侍立在旁的宫婢,转身对犹自端坐的慕霆钧抱拳一礼。
慕霆钧鹰眼半眯,斜斜扬眸瞥他一眼,慢悠悠地饮完一盅酒,方才起身,态度不屑之极。
武睿扬并不在意,随手取过一柄宝剑,唇角微扬,足下轻点,飘身上了戏台。
“小子轻狂!”慕霆钧轻喝一声,一把夺过黄易廉递上的宝剑,左手一翻、一卷,黑狐裘便宛如一片乌云罩向戏台,身形拔地而起。
“好一个行云……”武睿扬赞誉的话还未说完,斜里已是一抹寒光逼近。他眉峰一挑,不敢再多言语,挥剑迎上。
自首招发势后,慕霆钧的攻速渐渐缓了下去,但招招狠辣,直逼要害,力道更是大得惊人。武睿扬仗着身形灵敏、剑法轻快,不断变换着招式,力求攻守兼备,与慕霆钧缠斗起来。
宝剑相撞,铮铮之声响彻不绝。
武睿扬一袭青衫如烟,慕霆钧一身绛紫官袍如雾。两人身影犹如一青一紫两道光影,变幻交织,叫人目不暇接。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上,还是看不清安佑郡王和慕太尉究竟过了多少招,但越是这样,心情就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