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云静视武茗暄,眸中渐渐涌起失望之色。如今,她也不知当初选择慧妃娘娘是对,还是错了。
“你打听到什么消息了?说吧。”武茗暄似有所觉,终于缓缓回头。
沈木云大喜,忙将自己从黄易廉处旁敲侧击打听来的消息告知。
武茗暄默默听完,唇角扯出一抹隐晦笑容,轻声问:“是桑侍郎将左监正的星宿之说绕到边境之事上的?”
“正是。”沈木云点头道,眼眸一转,“娘娘,您看这其中……”
武茗暄垂首想了想,摆手道:“不必理会,随她闹吧。”
不咸不淡一句话入耳,沈木云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疾声道:“娘娘,洛美人与您积怨已深,若是她得以复位,对您可是极为不利啊!”
武茗暄微眯双眸,冷冷一眼睇过。
沈木云心下一惊,竟不敢再多言,咬了咬唇,欠身离去。
沈姑姑,纵然你是一片好心,但言行也未免过了些,我可不是任你随意拿捏的布偶!武茗暄凝望沈木云的背影,轻声哼笑,招手唤青浅、锦禾近前伺候着褪衣,躺下安寝。
夜深人静,各宫熄灯。子时三刻,一道黑影从怡欣殿内殿蹿出,鬼魅般绕过麒玉桥,躲过沿路暗角宫人,从东羽门出了宫。
翌日,武茗暄照旧早起,由青浅、锦禾伺候着漱洗、梳妆,准备去松香殿给皇后请安。
时辰尚早,整个逸韵轩都静悄悄的。窗外,与影壁齐高的佛相花树上,粉紫花蕊渐渐凋零,稀稀拉拉地隐于深绿色的长藤薄叶间。
武茗暄从妆奁匣子中取出一支镶宝珠花,却不簪入髻间,只置于掌心,细细把玩。其实,这两日,她想了许多。虽然,从不曾直面承认自己的身份,但她的内心深处却没有片刻或忘。入宫的初衷是想查明当年被害真相,为惨死的岚夏报仇,为自己雪恨,也为让自己活个明白。洛王妃于自己有十二年的养育之恩,她没有忘记;但是,岚夏遭受欺辱时的空洞眼神以及自己被逼跳崖时的刻骨恨意,她也无法忘怀。如今,恩也好,恨也罢,都随皇上那道赐死的密旨与“暴病身亡”的洛王妃一起尽数尘封于洛氏陵园的黄土之下。
深仇得报,她本该高兴,却没有尝到喜悦之情,反倒有无限怅然沉入心间,盘桓不去。正是因为深陷这种情绪里,再听闻他要灭洛氏,她才失了理智,忘了自己曾说过无论听到什么,都会信他。
罩灯下,珠花蕊心小指甲般大小的艳红宝石闪出耀眼光芒。武茗暄微微眯眼,却没有移开目光,完全沉浸在自己纷乱的思绪中。恍惚间,似又回到流落民间之时,耳畔细碎低语回旋,一桩桩,一件件,说的都是穹冉的皇上,却不能与她记忆中那昱晗表哥的身影相重合。或许正是如此,她才能毫无顾忌地演绎武茗暄,演绎这个后宫妃嫔的角色。
然而,自摄魂香一事后,她虽不曾承认身份,但与宁昱晗已是心照不宣。她没想到,他还能像年少时一样护着她、宠着她!她更不知道,是从何时起,自己竟与这位心思缜密,似乎暗中掌控着全局的帝王有了些许默契和不同于君臣,甚至兄妹的……情愫!
武茗暄撇了撇唇,恹恹抬眸,不经意间瞥见镜内的自己,忽地怔住。
铜镜中,女子一袭茜色宫裙侧身而坐,臻首微颔,黛眉轻蹙。白昼的光束从雕花窗透入,为她的侧颜打上一片莹润光泽。晨光虽柔,却软化不了紧绷的面容,亦不能为苍白的脸染上半分颜色。
她这是怎么了,竟也学得这般顾影自怜的扭捏之态?真是无谓!武茗暄失笑摇头,却没发现镜中笑容多么凄楚。
睿扬哥哥说得对,她并不贪婪宫中荣华,只是舍不得他,舍不得为她罢朝三日,在病榻前衣不解带地照顾她的宁昱晗!那日初醒,她于温暖怀抱中抬头,入目便是他狂喜的眼神。他面容憔悴,双目布满血丝,不见半点帝王威仪,甚至还有些落魄,却让她深深动容,生平首次为一个男人怦然心动!许是就从那一刻起,她的心上就有了一个烙印,不是昱晗表哥,也不是皇上,而是那个眼中镶嵌了自己身影的宁昱晗!
可是,当时的她怎就没有想起,自己刻进心底这个男子是皇上!他生于天家,肩挑江山社稷,首先是穹冉万民的主宰,其次才是她的夫君!不,那是她和后宫三千佳丽共同的夫君!武茗暄神色怆然,红唇微启:“皇上,呵……”轻笑声颤颤溢出却比呜咽还更悲凉。
媚有颜才人、能有文婕妤、娇有洛菱宛、刁有容德、贤有和淑、率真如桑姐姐……还有真正能与他并肩携手,共阅天下的皇后慕氏,这后宫已是百花齐放!而她,既非绝色佳丽,亦无助他一臂之力的才能!凭什么妄想自己会是这三千弱水中,他独取的一瓢呢?武茗暄捏紧手中珠花,敛眉颔首,一寸一寸推入髻间,一颗心随着珠花的深入慢慢转凉,僵硬,麻木。
“咔嚓”轻响,两个莹白小点猝然磕上铜镜,跌落在镜台前。
武茗暄愕然低头,才发现紧抠住案角的左手小指、无名指隐有血迹,嗤笑道:“还在想是哪里在疼,原来是断了两片指甲。”断了好,断了也好……就像睿扬哥哥说的,如今,她仇已报、恨已雪,的确没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座她自幼就厌恶的金漆牢笼里。
青浅慌忙上前,为武茗暄擦拭流血的指尖。锦禾取了药匣,挽起白绢要给武茗暄包扎。
“小伤而已,用得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