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远儿真的不是穆家的骨血……”起初老太太也是气愤,这件事她一直抱着侥幸的态度不想逼急了费氏,她竟然承认了。
“现在我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总之穆家的底子早就坏死了,过不了多久总该会亡的。这个宅子里的百年基业怕是要毁于一旦了,哦,对了,母亲,不经您的允许,我已经私下里挪用了账户里的银子。现在只要我一走,这里就成了空壳子,到时候大老爷无人照管,您觉得会如何?”大太太笑吟吟地,声音寒冷彻骨,仿佛能将人的毛皮都冻僵。
老太太半个身子都翻在外面,恨意十足地瞪着她相信了几十年的儿媳,嘴唇咧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不容易缓下来了,连连呼唤这穆二老爷的小名,嘴缝里遗漏出要“休妻”两个字。
屋里站岗的丫鬟都不敢动弹,因为全数都是费氏花钱买来的,这里面难免没有她自己的人。
“来人——来人啊——”老太太一声声叫嚷着,却没人理她。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灌哑汤!”大太太一声命令,芦荟已将药水都端上来了。
老太太拼了命地不想喝,一些浓稠的汁液洒在了床单上,但是更多的被大太太灌进喉管里,费氏看着老太太蓦然失声的样子,愧疚地道了句,“老太太,儿媳对不住您了……”
老太太彻底地晕过去了,费氏只命令好生照看,若是将此事说漏一丁点,小心她们的舌头。
走在廊外的大太太身子是乏的,心是累的,逼死老太太这不是她的本意,然而事到如今却不得不那么做。因为她的儿子还没有成功袭爵,她还顾虑着宫里的茹妃。
傍晚,穆二老爷回来看望母亲,老太太躺在床边上费力地发声,却发不出一个字,心里的凄惶变成绝望,挥舞着枯瘦的双手活似求人救命一样。
“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太太怎么病成了这样?”穆二老爷板着面孔问道。
其她的丫头都不吱声,只有一个人说是因为发了脾气之后才这样。穆二老爷想起太医交代的话,是曾让老太太情绪宽和、多念念禅语。
“母亲,你想说什么,就在这纸上画吧。”穆二老爷聪明,又想到了别的办法,命人准备笔墨。
老太太的身体中过风,连捏筷子都捏不好,何况是握笔写字?此际只怪费氏的名字怎么那么难写,试了好几下最后都是一团黑糊糊。
老太太经受不起打击,气得将毛笔也扔掉了。
费氏适时地走进来,“这是怎么了?”
穆二老爷站起身,面色沉闷。大太太拾起了地上的笔,又命人将地上收拾干净。最后才到老太太的床头好言好语让老太太多休息,不可听信了外面的谣言。
穆二老爷又何尝不知这谣言是柳氏制造的?她是故意让穆家颜面无存啊。穆二老爷现在后悔为何会偷偷帮忙疏通忠顺府的大人,将柳氏的罪名移到初晴与柳瑞家的身上。是因为可怜披头散发的她在牢中苦苦地求自己?是想起了多年来与柳氏的夫妻情分?是顾念她诚心诚意地对待过自己?
这些,穆二老爷每想一分就觉得堕入了地狱之中,他要如何给雪儿交代?
穆二老爷冥想着,老太太喑哑的喊叫声一句也没有听入耳中,慢慢地步子走出了存菊堂。
穆二老爷前脚走,大太太就跟在后面来了。
抹了两把泪,费氏不知穆二老爷的想法,有意试探,“老太太也不知怎么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穆二老爷劝慰道,“大嫂也不必灰心,朝堂上只要有我一日,穆家还能存活一日。外头的杂事我会处理清楚的,大嫂只需将母亲和大哥照顾好就行了。”
费氏诚恳地点了点头,彼时有丫头来报告说,“太太,大老爷醒了要见您。”
大太太告了辞,就转身走了。
穆二老爷在后头想,大太太将大哥看得如此重要,又怎么会做出那种离经叛道的事情?
***
大太太转身进了臭气熏天的屋子,大老爷已经坐起了身,嘘着眼睛看着来人。费氏身着浅青色的裙子踏进了屋中,乍一看颓靡的大老爷,只觉得光阴逝去,眼前的他再也不似当年看到的魁梧的样子。
“你、你过来。”大老爷对大太太招了招手,同时也看清了眼前的人,这些天都是她在照顾他。
“老爷唤我何事?”大太太恍惚地忆起,大老爷从来没叫过她的闺名,就是现在彼此认真的对话还是第一次。
“我问你,你把秋璟弄到哪儿去了?”大老爷的声音已然丧失了魄力,明明是质问说出来的话却软绵绵的。
大太太不想大老爷第一句话就是找她问人!这叫她情何以堪?
“我问你话呢,你到底将秋璟弄到哪儿去了?”大老爷身上发着臭味,绿头苍蝇亲密地嗅着,他自己却不知不觉。
“老爷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这些年我待你如何?待老太太如何?”大太太不想面对这样的大老爷,只是事到如今,她不能不问。
“我再问你一遍,你将秋璟弄到哪儿去了!”大老爷颇有些声嘶力竭地喊。
“她死了!死了你满意了吗?”大太太拂了袖子,悲痛满面。
“果真是死了,你没骗我?”大老爷还有些不相信,随后却自叹地道,“死了也好,死了有个伴儿。等我死了之后,你将我跟她的骨灰合葬在一起……”
大太太不信大老爷这话都说得出来,只是捂着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