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对莫家的弹劾,自皇后去世以来,一直是朝廷上下最瞩目的大事。但皇帝心中有数,他这一头压着,不论底下如何热闹都不管用,他保着莫家,无非是不想庞峻只手遮天,莫家若真正垮台,皇帝也就完全被庞峻挟制了。
可这一次闹得动静不小,连他也没想到,随着近两年莫家贪污的罪证浮出水面,再往前三年、五年,越来越多的证据被挖掘出来,莫家成为外戚后的几十年里,竟在皇后的掩护下,几乎蛀空了半个国库。条条罪证下,皇帝再不发狠制裁,大臣就该造反了。
而莫家的兴衰,直接影响太子的前程,眼下拥护三皇子和丽妃的党派,无不翘首以盼东宫易主。
深宫之中,孙昭仪为此一病不起,太子私通、莫家贪污等等坏消息,接踵而至,她一心想和丽妃斗法,过去在恩宠之上她仗着年轻,可年华总会逝去,想要在将来不受制于她,就必须断了三皇子继承大位的路。可现在她不仅断不了别人的路,也保不住太子的前程,倘若皇帝有一日将她完全抛弃,她就一无所有。
随着朝廷弹劾莫家的声势越来越高,丽妃在后宫几乎是横着走,孙昭仪隐忍不发,渐渐宫里人就变了态度,与孙昭仪走得近的妃嫔,日子开始不如从前。如每天送到芙蓉居的饭菜,或少或冷,就差把残羹剩饭和馊坏的食物送来,若是从前,静姝一定无法忍受,可想到太子忍了十几二十年,想到太子对她的许诺,憧憬着未来再也不会受人欺负的富贵生活,她忍了。
过了八月,天气越来越冷,冷宫里的门窗大多老旧腐坏,很不严实。贤妃病中不能吹风,湘湘便每日都想法儿用纸或布修补门窗,倒是这些琐碎的事,让她不至于太闲而胡思乱想,她脚上的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可惜贤妃最近身体很不好,虽然在湘湘的劝说下重新开始用药,可情况还不如不吃药的那几天,湘湘有心跳舞给她看,贤妃也没有力气“欣赏”。
齐晦最近很忙,时常白天就会出去好久,湘湘心里会觉得不安,可她若不安贤妃就更不安,而贤妃也怕湘湘多想,湘湘又怕贤妃多虑,结果一老一少时常对坐无语,没有了之前那份简单的快乐。
贤妃知道是要出大事了,而湘湘则忐忑地向往着这一阵风波过后,她和齐晦的理想就可以实现。
这天她爬到高处,将窗户上的大洞填补好,贤妃听见桌椅挪动的声响,问湘湘在做什么,得知她又在修补门窗,无奈地笑:“别跌坏了,别闪了腰。”
湘湘年轻又灵活,忙跑回床边给贤妃背后垫上枕头,问道:“第一次来时,觉得这里整洁干净,和想象中不一样。可住久了就发现好多地方都破旧了,齐晦为什么不修补呢,难道不怕您夏天被蚊虫咬,冬天被风雪冻着?”
贤妃笑道:“那都是给别人看的,冷宫若真变得整齐,就不是冷宫了。何况我是瞎子,被人更以为他是疯子傻子,再怎么打理,也不可能井井有条。”
湘湘看着门窗上她添加出来的各色补丁,吐了吐舌头,要不再一件件拆了,可转念一想,他们兴许不等冬天就能走了,也无所谓给不给人看。
此时贤妃道:“湘湘,我有些饿,想喝几口粥。”
没有比贤妃想吃东西更叫人高兴的事,湘湘立刻撂下修补的活计,去洗手要将早上的白粥热一热。她之前在最隐蔽的角落里用石块搭了一个很小的炉灶,只能热粥烧水用,当时齐晦发现她竟然自己捣腾出这些东西,觉得很不可思议,可冷宫自从有了烟火气息,的确和从前很不一样,好像总算有些过日子的意味。
此刻湘湘正蹲在角落里想要点燃枯叶,好把木柴烧起来,她呼呼吹着火折子,这里静得只有风声,可门前忽然传来重重的撞击声,湘湘浑身一紧,赶紧把火折子收好,掩上炉灶,把枯叶踢散,躲进了贤妃的屋子。
但门外的动静没有往里闯,可似乎也没有离开,湘湘对贤妃说屋外有人,贤妃在冷宫多年,什么样的人来时是什么动静她很清楚,刚才的响声她亦有所察觉,过了这么久没动静,看起来和她们没关系,可能只是好奇冷宫的人,跑过来看几眼。
湘湘不敢大意,想守在贤妃身边,可门外渐渐传来哭声,那声音似曾相识,贤妃察觉到湘湘的异样,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也听见有女人在哭。”
湘湘道:“娘娘,这声音我熟悉。”
“是静美人吗?”贤妃以为宋静姝又来找湘湘。
“不是,是从前舞班里其他姑娘。”湘湘疑惑又担心,很想去看一眼。
贤妃估摸着门外那个在哭的女人不会闹出什么事,感觉到湘湘浑身不安的气息,便主动说:“去看一眼吧,你自己看着办,不用太顾忌我,你不该为了我们,被完全束缚在这里。这话正好现在说了,湘湘,你若为了我们放弃和牺牲一切,我和晦儿都会不安。。”
“娘娘没这么严重,那……我就在门缝里看一眼,不开门。”湘湘道,“我答应过齐晦,除非有人硬闯,绝不让人看见我在这里。”
她轻手轻脚地跑出来,冷宫的门从里头插了门栓,虽然平时有人要硬闯的话这门栓形同虚设,但大多数时候,不会有人随意跑来。湘湘悄悄扑在门上,果然从门缝里看到熟人,蜷缩在对面墙根下的,正是之前一起进宫献艺的舞娘彩云。
她瑟瑟发抖,哭得很伤心,身上的衣衫也凌乱不堪,像是刚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