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帝亦是放下奏折,轻轻笑着:“其实朕一直想问,当时你替朕缝制新衣时,可是真心?”
时过境迁,而今二人对彼此心意都是清楚,当时如何,倒也无所谓,只是心里多少还有些好奇,他的皇后何时真正属意于他。
杜芷书眨了眨眼,有些俏皮,似想回避这个话题,半晌,还是说着:“臣妾也不知道,起初是想走出这座冰冷的宫殿,但陛下每日一句的诗经,每夜的陪伴,臣妾都看在眼里,臣妾的心是捂得热的。”
说完,转了个身,寻了舒适的姿势,才继续道:“如今有了陛下,即便这一生不出锦荣殿,也不觉什么了。”
重光帝抚着杜芷书发顶,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反而取过榻上的话本子,已经有两月,她都不曾碰过最心爱的话本子,腹中的孩儿,她比他更在意。
一直看不上这些民间流传的话本子,故事胡编乱造,却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竟也会捧着读出,不过,读给最心爱的人听,倒也不觉尴尬。
是一个青梅竹马的故事,公子小姐两小无猜,听得杜芷书心动,忍不住打断:“陛下为何喜欢小词,摘星楼闯祸时,我不过九岁,还是十岁?”
时日有些遥远,若不仔细去想,她都快记不得了,儿时的记忆里,从来没有陛下,倒是太子的影子如今也日渐模糊。
重光帝脸上一僵,却是有些难以启齿,他没有回答,只继续读着手里的段子,那年午后,那个阳光下满脸泪痕蜷缩在他院子里的小丫头,只是他一个人的记忆。
就这躺在陛下的膝头,听他一遍一遍读着话本子,从寒冬到初春,从酷夏到深秋。
九月里的深夜,锦荣殿灯火通明,皇后娘娘下午腹痛,至今还躺在床榻,一屋子产婆宫女,大伙手忙脚乱,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孩子却迟迟不肯出来。
“陛下,要不您先出去,屋子里污秽,怕玷了陛下的眼。”
从娘娘腹痛开始,重光帝便一直抱着娘娘,至今都不松手,任由宫人百般劝阻,都不肯出去,产房里那是男人能进的,尤其九五之尊啊。
轻柔拂过杜芷书脸上的汗水,重光帝固执摇头,微微不悦:“朕的妻,朕的儿,何来污秽!”
而后低下头,在已经有些意思混沌的杜芷书耳畔低喃:“不要怕,朕一直在。”
轻柔的声音仿若带着力量,杜芷书死死抓着陛下的手,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上,早已红了一片,手背布满了掐痕。
“出来了,出来了,能瞧见头了,娘娘再使力一点。呼吸呼吸,慢慢来,对对,再一鼓作气。”
第一声婴儿的啼哭,给大梁宫带来了新的希望,重光帝却是泪流满面,抱着心爱的妻子,这一夜,对于杜芷书而言是苦难,对于重光帝又何尝不是,眼看着心爱之人如此虚弱,那殷红的鲜血,他再不想见到!
“恭喜陛下娘娘,是个小公主。”
欣喜之下,难免有一瞬的失望。
知道她心思,重光帝目不转睛看着杜芷书,笑说着:“这是大梁最尊贵的公主,艾词,秦艾词。”
秋蝉在一旁帮杜芷书取出口中咬着的棉布,她用着最后的力气:“孩子在哪。”
红彤彤小小一团,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却还能嚎啕大哭,是个娇气的孩子,却很健康。
杜芷书累极,微微闭眼,唇角却是带着笑意。待产婆将孩子抱去洗净包好,再递到重光帝面前,陛下却没有看一眼,只低头吻着杜芷书的额头,轻声道:“好好休息,朕在你身边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