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黑透,云门都尉府外已是人山人海,被围得水泄不通。
起初姬澄澈以为自己来晚了没占到好位置,正自感到后悔,冷不丁听身旁众人交头接耳道:“这大过年的,怎么敖将军就给抓起来呢,说抄家就抄家……”
“你小声点儿,”旁边一人急忙低声阻止道:“听说是京里来人,咱们小老百姓看个热闹就好,别没事儿给自己惹麻烦。”
一名中年书生打扮的人嘿然道:“你们晓得什么?听我妻弟表姐家的二小子说,敖江海摊上大事儿了,这回锁拿进京问罪,关的是天牢。天牢你们懂么?那是朝廷要犯待的地方,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先前说话的那老汉问道:“顾秀才,你说敖将军摊上什么大事了?”
顾秀才傲然道:“这是朝廷机密,我随便能告诉你们么?”
“拉倒吧!”旁边那青面汉子嘲笑道:“别人不晓得我何三还不晓得你的那点儿家底?啥啥又是妻弟又是表姐家二小子的,不就是城门口摆摊卖煎饼的刘老二嘛!”
周围侧耳偷听的一干百姓顿时哄堂大笑起来,顾秀才臊得满脸通红,连声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咳咳咳!”
“敖江海出事了?”姬澄澈大感意外,不动神色地默运罡气向体外散发出一股柔和力量,身旁看热闹的百姓感觉就像被水浪推了一下,纷纷往旁退开。
姬澄澈混在人丛中,往云门都尉府前一路挤过去。
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排,果然见到将军府外已然封街戒严,数以百计的官兵设置路障封锁路口,将将军府包围起来,怕是只苍蝇也不让飞出去。
这些官兵显然全部是从外地暂调来的,想必这时候云门关的军营里也已有人坐镇弹压,以免引起骚乱哗变。
一群守在将军府门口的银甲武士顿时引起了姬澄澈的注意力。
“左武卫,果然是从天都城来的人。”他低声自言自语道:“云门关隶属燕州,这回缉拿敖江海居然跳过燕州刺史,直接从京里派人锁拿,事情不小啊。”
这时候敖江海穿了一身便服披枷带锁从都尉府中走出,身旁数十名左武卫看护押送如临大敌。
一同和敖江海出来的,左边是一位左武卫将军,正四品的头衔在职级上刚好比他高出半阶;右边还有一员中年武将,是来接替敖江海出任云门都尉一职的。
两人虽然神色凝重,但对待敖沧海的态度还算客气。
那新到任的云门都尉道:“老敖,对不住你,大过年的来这么一出。府里的家眷暂时都住着别搬,等过完年再说。反正,我伍奎是光杆一个住军营里头就成。”
敖江海身上有不少淤青,似是在府里时跟左武卫的人干过架了。
听到伍奎的话他毫不领情,骂咧咧道:“直娘贼,你去告诉林宗棠,老子跟他没完!你们不抓老子上京,老子自己还想去告御状呢!大不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好了不起么?”
姬澄澈闻言一怔,心想:“这事情怎么扯上了林宗棠?”
林宗棠是大汉九卿之一,官拜光禄勋,是父皇极为倚重的一位儒将。
姬澄澈小时候见过林宗棠几面,此人面如冠玉诗书fēng_liú,令他很有好感。
只听那位左武卫将军苦笑道:“敖将军,这在大街上你就休要再胡言乱语了。我和伍将军都是奉命办差,你有什么话,留到京城里跟那些位朝中大佬们去说吧。”
敖江海豹眼圆睁道:“连贺国,你少和老子打官腔。当年老子在给陛下当马夫的时候,你小子嘴边毛还没长齐呢。咋啦,官儿做大了会说话了,他娘的出息!”
“是、是、是,是我不会说话。”连贺国苦笑不已,如今距离大汉开国不远,军中习气极盛,同袍血谊更是为这些老将们所看重。
虽说敖江海的官阶不如连贺国,而且还是大理寺会知光禄寺后出动左武卫锁拿的要犯,但他资历够老军功够高,兼且做过一阵子隆武皇帝的马夫。就算皇帝陛下未必记得有这么个敖江海,但旁人可不敢轻易落井下石。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敖江海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可发,只好呸了一声,一瘸一拐走上停在府门外的囚车。
“父亲!”府中突然跑出来一个浓眉大眼扎着根又粗又黑麻花辫的少女,冲开左武卫的阻拦奔到敖江海的囚车前。
敖江海睁着一只独龙眼怒道:“丫头,你不照看着家里的人,追着老子出来干啥?”
浓眉少女颇有乃父之风,昂着头道:“我陪你一起上京城!”
敖江海气道:“你一个小丫头,跟老子去京城干嘛?”
浓眉少女大声道:“我要找皇帝当面告御状!”
敖江海火了,抡起大巴掌就要搧那少女,想想又放下,暴跳如雷道:“滚,老子的事儿轮不到你来操心!”
浓眉少女委屈地望着敖江海,眼睛里慢慢噙起泪水,突然一声不吭扭头跑回府里。
到了府门口,她又扭头冲着敖江海叫道:“好,你想死去死吧,我不管了!”
敖江海性如烈火偏拿自己的宝贝女儿没脾气,朝连贺国、伍奎讪讪一笑道:“嘿,他娘的丫头片子长大啦,不服老子管了。”
连贺国笑笑,说道:“敖将军,今晚要委屈你在驿站里住一宿了。”
“有驿站住挺好。”敖江海满不在乎,“当年老子跟随陛下打鲁南,冰天雪地三天没吃没喝,冻死了不知多少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