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穿过云层,炸响在头顶,耳朵有一时嗡鸣感。
云呈祥就站在雨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心里如有条巨龙翻搅着,掀起惊涛骇浪,雨渐渐大了,他也感觉不到寒冷,最终那无数的问题化成一道凌厉的眼风,隐匿在黑暗里。
他一句话也没有,如磐石一样漠然地挺立着,忽然从腰中抽出那把宝剑,在雨中一声怒吼后,发了狂似的挥舞着。
举手投足间,全是戾气。
他是需要发泄的。
云重紫站在屋透过窗棂默默地看着,他们是龙凤胎,心有灵犀一点通,祥哥儿不是笨人,他不问并不代表想不透,正因为是看得明白,他才会愤怒,发狂。
春雨润无声,祥哥儿该是长大了。
这一夜,云家小院门里门外,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阮如玉看出一双儿女的不对劲,却对昨晚客人的来访只字未提,她晚上几乎没有睡踏实,祥哥儿在院子里练了一晚上的剑,而三娘反而神采奕奕,她有些摸不到头脑,只能叹了口气去做早饭。
云重紫昨夜睡了个好觉,起得很早,一出房门就被祥哥儿堵在门口。
“祥哥儿早。”
云呈祥拉过云重紫到角落里,沉着脸憋了许久才来了句,“不要去给那家人看病,我们和他家没关系。”
“好。”
云重紫乖巧地点点头。
云呈祥没成想三娘答应的很是利索,倒是把祥哥儿弄了个没趣,他琢磨了一晚上,只想到这么个法子给那家人添堵。 [
有些时候,云呈祥总是觉得他们俩明明只差一个时辰,可三娘的那眼神,那做派……怎地就不像个十四岁的丫头。
经过了一夜,他有些事情也想通了,祥哥儿泄气地靠着墙根,没头没脑地忽然问了句,“三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云重紫学着他的样子,也背靠在墙上,望了会已经放晴的天,才开口道:“祥哥儿,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你相信我吗?”
“当然信,你和母亲是我最亲的人啊,”祥哥儿怕母亲听见压低了声音,“那个叫云致远的男人根本就不配做我们的……”
他的话嘎然而止,因为从小到大,祥哥儿就从来没试着喊过那声“爹”。
没错,他云致远不配。
云重紫看到阮如玉朝她们望过来,又重新站好,故作给祥哥儿整理衣领,小声道:“他是不配的,但是他让娘亲辛苦多年,让我们从小被辱骂没爹的孩子,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三娘,你让我怎么做,我绝不会说半个不字。”云呈祥心中激发出熊熊斗志。
尤其是想到云致远这么多年来没有做到一个当丈夫,当父亲的责任,居然还娶了别的女人……他就恨不得怒吼一声和他打一架。
不,打一架也不足以平他心中的恶气。
“祥哥儿,你长大了,做事是个有分寸的,这事我既然让你知道,并不是想让你做什么,恰恰相反,你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还是你,只要有你支持我,就是我做得被人觉得恶毒的事都值了,因为你和母亲是我的亲人,我绝不会让你们受一点委屈。”
云呈祥被三娘沉冷的目光骇了个激灵,他这才想起这些日子她的种种变化,他不知道三娘是从何时知道云致远的事,但是她一个弱女子已然比自己更早的背负起这个秘密,却没有丝毫没有让他和母亲察觉,他想起昨夜自己的纠结和愤怒,三娘又是如何煎熬过来的。
他急急地跟上三娘脚步,站在她身后,说道:“三娘,我们是一家人,你能做到的,请相信我,我也一定做得到,让我和你一起分担,去面对,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
云重紫还想说什么,但看到祥哥儿意志坚定的表情,居然被他逗乐了,这么认真的祥哥儿还真叫人不习惯呐。
祥哥儿也憨憨一笑,两人来到大门口一起打开门,他们齐齐看向门外,居然没人。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忽而一笑,不在反而正中下怀,谁承想刚要关门,就有个浑身泥泞的人影踩着水泡子跑过来,“三娘子,三娘子,别关门啊,我们还在的。”
来者正是谷雨,她身上那件蓝粉色的褂子早就脏的看不出颜色,云重紫看到她还在显然也愣住了,随即又释然一笑,这个沈怡琳倒真是倔强,她扭过头对祥哥儿小声嘀咕了几句,就看见谷雨跑到面前,喘息不已地说着:“三娘子,我们还在的。”
“你们夫人呢?”云重紫左看右看都没见到沈怡琳的影子,呵呵冷笑了两声,“该不会是换脏衣服去了,然后就说自己站在门口呆了一夜?”
“不是不是,我们夫人她昨晚淋了雨受了寒气,浑身发热……刚才昏倒了,我才把她扶到车上歇息片刻,我们真的没有走开过。”
谷雨有些乱了分寸,沈怡琳昨晚上一直发热,她怎么劝都不管用,刚才还昏倒了……
“这无凭无据地倒是让人难以置信。”
云重紫缓了口气,正打算说下去,远远地沈怡琳跌跌撞撞的走过来,随便一阵小风都能吹倒似的。
好个弱不禁风,值得同情的样子。
“三娘子是想不认账?”
沈怡琳身上的衣服也比谷雨好不到哪里去,蓬头垢面,头发都结成一坨挂着泥块,如果不是她头上戴的金钗,走到大街上,还真不敢认呢。
云重紫左瞧瞧又瞧瞧,恍然大悟似的瞪大了眼,“哎呀,这是威信候夫人?您怎么这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