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衍从下仆手中接过臻德,小跑着抱回屋里去。丫鬟们早已烧暖了屋子,一见臻德病怏怏的样子,都有些慌神。
段氏乍一见臻德那模样,踉跄了几步,幸亏臻琳扶着,她摆摆手,道:“我无妨,这个家乱成一片,我若再难过,你弟弟可怎么办?四丫头,你让臻徽回屋子里去,好好热热身子,要再病一个,哪里这么多人伺候。”
臻琳哎了一身,将段氏的话转给了在屋外站着的臻徽,又补了两句:“陈姨娘和十妹妹怕是都没睡呢,你去问个安,让她们也休息了吧。”
段氏看着贺老先生诊脉,开方,又把锦虹叫来问了几句,长叹一口气:“作孽啊!”
锦虹回了话,心里依旧是七上八下的,人虽是马老太太让罚的,她也照段氏的意思多加照顾了,可无奈臻德受了惊吓身子也弱些,就这么病了,回头主子们算起账来,她也没个好处。
等贺老先生吹了吹方子,锦虹赶忙接过,亲自去抓药煎药。
段氏把臻德交给臻衍照顾,便去寻周氏了。
到了正厅那里,李老太太和姜老太太也在了。马老太太倒是不在,可段氏估摸着应该是醒了的,只是不愿意出来。
段氏讪讪笑了笑:“两位叔母,把你们吵起来了,当真是……”
“年纪大了,本来睡得就浅,倒也不怪你们。”李老太太看了一眼西屋,道,“不吵我我还不晓得,到底是没压住起热了。”
臻璇站在边上,握着李老太太的手,等着周氏说话。
周氏满脸倦容,眼下黑黑的,没来得及盖些粉就来了,瞧起来倒是比平日里更老了几岁。
“那个阮妈妈,已经死了。”
周氏的话如晴天霹雳一般。惊得一屋子里的人反应不过来,半响才有一人低低喃了一句:“竟然死了……”
臻璇也愣住了,下午问周氏的时候就有过猜测,说阮妈妈也许是怕责罚躲了起来或者偷溜了出去,一时半会只怕找不到,可没有想到,竟是已经死了。
臻璇看向周氏,问道:“六叔母,阮妈妈怎么死的?”
周氏理了理思路,把事情从头到脚讲了一遍。
下午的时候。周氏就想着阮妈妈大约已经趁乱出了庆荣堂了。就细细查问了门房。晓得人并没有出裴宅,便调了人手,各房各院的去找,务必把人找出来。
二更时。周氏就被一个管事娘子叫了起来,说是已经找着了,就在原来四房的庆和堂的一间旧屋里。
周氏心说确实是个能躲的,那里空置了多年,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去,便急着让管事娘子把人带上来。
那娘子面色一暗,附耳与周氏道:“拿了腰带悬了梁了,寻到的时候,早就断气了。”
周氏一听。面色亦是一沉,到底是出了人命的事,便急急赶来庆荣堂这里,结果在敲门时遇见了被送回来的臻德几人。
这种事情,轮不到臻璇这样的小辈发表什么意见。只能低着头听,可心中的一番计较总是少不了的。
几位爷出了事,阮妈妈难辞其咎,心慌之余跑出了庆荣堂倒是不难解释。门房因为上一次张婆子大闹的事之后管得格外严了,出入都要有凭证,阮妈妈出不去,又不敢遇到人,越走越偏去了庆和堂也不奇怪。
可为何要悬梁呢?
阮妈妈跑了,不就是想免受责罚吗?那选择死亡不就是自相矛盾了吗?
当真是躲不过,回来磕头谢罪,只要臻衡、臻循能好起来,阮妈妈即便不能再做臻循的奶娘,央求太太们给了粗使的活便是了,何必自尽?
臻璇偷偷去看屋里人的面色,这些事情,她既然能想到,这些老太太、太太自然也是想到了的,为何就没一个人吭声?
这般细细一打量,臻璇才留意到姜老太太阴郁的面色,心下一惊,暗道无论过了多少年,一听见庆和堂,姜老太太的心里总是有疙瘩的。
姜老太太亦是明白旁人的心思,知道她们在等自己说话,便阴沉沉问了一句:“当真是自己吊上去的?”
周氏的脸白了白,道:“四叔母这话是什么意思?侄媳妇听不懂。若非阮妈妈自己吊上去的,谁还跟她这般深仇大恨的,要害死她呢?”
阮妈妈是跟着二房一道回来了,在甬州无亲无故的,哪里会有仇家。二房回来也不过小半个月,阮妈妈又有什么机会招惹了这么大的事?
“依侄媳妇看,大约是阮妈妈晓得逃不过,又愧对了这一家上下的,心里难过,一个想不开,就……”周氏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道,“现在,也只能等臻衡醒过来,再问一问阮妈妈为何会走开吧。”
屋里气氛正是凝重的时候,采梅进来轻声询问,说厨房里臻珧准备了一些酒酿羹,是不是拿上来填填肚子。
这天从中午起,各人都吃得少,事情却是这般多,到了半夜,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段氏做了主,让采梅送了上来,道:“热腾腾的,喝了暖了身子,没事的便去睡吧。”
臻璇不愿意去睡,喝了半碗就跑去西屋了,季氏的那碗还在桌上放着,她端了过去,道:“娘,喝几口吧,您要是累病了,我和弟弟怎么办?”
季氏一听,眼睛一红,又要落泪,将臻璇搂到身边,喃喃着:“娘可舍不得你们呢。”
臻璇吸吸鼻子:“弟弟也舍不得我们的。”
季氏重重点了点头,一口一口把酒酿羹喝了,又去看臻衡,一张小脸烫得发红,呼吸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