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璇在长生居连续抄了五天的经文。
每日都是用过午饭后过去,在西次间里点着檀香,认真抄写,直到快到用晚饭的时候,才回到听风苑来。
抄好的经文都由湘翮收着,老祖宗已经定好了日子,就在二月初八释迦牟尼佛出家日送去水心庵交给空尘师傅。
也因此,臻璇避开了每日下午来给郑老太太拜年的各家女眷。
用过晚饭,玉砌手上拿着两三张帖子,念给郑老太太听:“李员外夫人带着李四小姐,与章三太太一道,明日下午过府来给老祖宗拜年;还有钱家五爷也送了帖子来,要来给老太太磕头。”
臻璇正和夏湖卿小声说着话,听见玉砌说的,她抬起头看了过去。
钱家五爷要来磕头?
莫非是那个要求娶桃绫的钱溢鸣?
这是唱得哪一出?
臻璇附耳与夏湖卿道:“是不是哪个钱溢鸣?他往年过年时也来?”
夏湖卿略想了想,道:“应该是他。往年来不来的我也记不清楚。他是男子,便是来了我也避开了,没有见过,所以没什么印象。”
臻璇点点头,没再问。
毕竟,逢年过节时想给郑老太太请安的人太多了,有一些送了帖子的未必能进得了门,夏湖卿也不可能全部记得。
从听风苑出来之后,夏湖卿叫住了夏景卿:“哥哥,那个钱五爷怎么送了帖子来?”
“每年都会送来呀。”夏景卿对此这件事倒是丝毫不意外,“有六七年了吧,我与他一块念书开始就年年送的。”
臻璇闻言略放了心,原来是惯例了。
夏景卿对前事有些印象。便与她们都说了一遍。
那时钱家刚糟了变故,钱溢鸣的母亲身体一下子就垮了,请了大夫来看,都说只能拖着,拿药吊一日是一日,开的方子又贵重。
吃了一个多月,钱家其他人就不高兴了。既然是看不好了的,这金山银山吃进去都是没有用的,便想着法子克扣。
其中有一味药是虫草。
甬州并非产虫草的地方,钱家的长辈推说城中的虫草断了货了,便是拿着重金也求不着。
钱溢鸣不信,一个人跑遍了所有的药铺,可铺子一听是收虫草的,都摇头说没有。那日下着瓢泼大雨,七八岁的孩子急得在街头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一位老先生看不过去。指了他一条路,如今要求虫草就只能拿着钱去城中大户的家中求,看看有没有哪家愿意卖他一些。
城中的大户,钱溢鸣熟悉的只有夏景卿,他不知道夏景卿一个庶子能不能说上话,愿不愿意帮他一把。他从母亲嫁妆里挑了几个值钱的捧着去了夏家。
夏景卿确实为难了,可看好友急成了那副模样,他硬着头皮答应去问一问。
郑老太太知道了。让人把钱溢鸣领了进来,看他浑身叫雨淋透了,发着抖捧出怀里的东西时,老太太心软了,叹道:“人生在世,孝之一字,说起来简单,要做到却也不容易。我要有那么一日,也不知道家中哪个子孙能不顾脸面做到这个地步。”
郑老太太没有收钱溢鸣的东西,送了虫草与他。
也是命中有数。正巧那几日一位告老还乡的御医经过甬州,来夏府拜访,郑老太太念着钱家母子不容易。请老御医帮忙诊了一诊。
钱溢鸣母亲的病并非如同之前的大夫说的,能拖一日是一日,只要对了方子,养上小半年,依旧能下床活动,除了容易劳累,使不上什么力气之外,并没有别的遗症。而新开的方子,只用一些寻常药材,比起之前的便宜了许多,钱家再有心刁难,也没有办法不给药了。
老御医住的离甬州也不算远,每一个月,钱溢鸣亲自去接了他来看诊,再好好送回去。
就四五个月的工夫,钱夫人的病也就好了。
钱溢鸣感念御医妙手,也感谢郑老太太与夏家在危难时雪中送炭,更帮他母亲寻了一位好大夫,因而年年正月里都会来磕头。
夏湖卿听得一愣一愣,道:“我竟然一点也不晓得。”
夏景卿笑道:“难道我们帮了钱溢鸣一把,我还要四处说不成?你不晓得也不奇怪。”
臻璇听完,对钱溢鸣也改观了不少。
有孝心,懂感恩,是一个人的品行之中最最基础的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就如郑老太太说的,要做到却并不容易。
“嫂嫂……”夏景卿摸了摸鼻子,略有些尴尬地道,“要是他还问起桃绫姐姐呢……”
臻璇沉默。
夏景卿这么问,显然上一回他们说过之后,钱溢鸣的心思还是没有改变。
臻璇看了一眼被远远留在后头的丫鬟婆子们,桃绫和执棋两个人的身形格外好认,她们小声说着话,臻璇甚至觉得她看清楚了桃绫的一颦一笑。
“我还是上一回的意思。”臻璇转过头,与夏景卿道,“我不想桃绫去钱家受委屈。”
夏景卿似懂非懂,却也没有再问。
翌日下午,臻璇从听风苑出来要去长生居,在门口遇见了钱溢鸣和一个十一二岁模样小姐。
上一回臻璇带了帷帽,钱溢鸣没有见过臻璇模样,却是认得桃绫的,他赶紧拱手行礼:“夏二嫂。”
臻璇冲他颔首,没有多说,先行了一步。
热闹过了上元,到了元月十六,城中的大小铺子大部分都开了张。
臻璇年前就和陈妈妈说好了,这一天叫罗正安到胭脂铺子里做交接。
铺子交接是大事,臻璇这个做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