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纯粹的男子,又能让她说什么?
学到天下最好的医术,这是他毕生最大的梦想,在得知她要去找阴阳星宿之时的那种激动与兴奋,她至今清楚记得,如今这个难得的机会就摆在他眼前,他却宁可放弃。
墨迹什么都没再说,只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四喜理好了毛,自顾自四处蹦达,尤其对那水车大感新鲜,在上面跟着一级一级地跳。
宁天歌沉吟了一下,道:“先生还不知道我们要请先生帮的是什么忙,如果在下答应了,先生又帮不了,岂不是……”
“不就是让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子活过来么?”里面的人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这种小事也能难得了老头子?”
众人哑口。
半死不活的小子……
这形容,真是……
“好,既然先生如此爽快,在下又岂有不答应之理。”宁天歌一笑,语锋略转,“只不过,这拜师之礼,则要等先生治好这位公子的病之后。”
“小娃儿这是信不过我老头子!”里面不满地哼道,“无妨,老头子定叫你心服口服,让你主动给老头子磕头。”
木门无风自开,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随后象是被风吹过来一般,随着几次虚影的晃动,那人已到了他们跟前。
又一次惊讶。
月光下,那人黑袍,银发,容貌却清俊如年轻男子,若非这一头泛着银光的白发,谁也不敢相信这人就是年逾五十的阴阳星宿。
宁天歌的脑海中突然映出另一个人——无问。
还有冉忻尘说过的那句——驻颜之术。
可是无问的驻颜之术可令乌发保持不变,眼前这人却不能。
冉忻尘的反应比她大,甚至走上前去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脸,似要从上面找出些什么来。
“阴阳……老先生?”宁天歌还是不太确定。
“小娃儿,老头子更喜欢你叫我师父。”阴阳星宿见她这般反应,心情大好。
宁天歌这才觉出刚才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他的声音,如他的容貌一般,并未因岁月而产生苍老之感,最多如中年男子的那种浑厚。
唉,从这方面来说,当阴阳星宿的徒弟还真是好处多多,至少以后都不会变老。
“等先生治好了他,我再改口也不迟。”她一指苏屿,微笑。
“你这小娃儿还挺固执。”阴阳星宿直摇头,那倚老卖老之态与他那年轻英俊的模样实在不搭。
宁天歌便觉得,如果天天听着他自称老头子,叫她小娃儿,然后再看着这模样,也是件挺为难的事。
阴阳星宿突然鼻翼一动,沉沉地盯着她的脖子,“小娃儿身上戴了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地去摸自己领口,还未回答,便见他一手成爪,凌空往上一提再一抓,对面一股吸力传来,她戴在脖子上的链子便落在他手里。
链子通体呈黑色,由十八颗细小乌黑的木珠与一尊同材质的人面蛇身像组成,将其串联起来的是极牢固的冰蚕丝,而这木珠却不知用的什么木料,有一种特别的香味,极淡,却经年不散。
这是她此次离开东陵时,宁桓交给她的,是她母亲留下的信物。
她本来一直放置在包裹中,自与墨离分开后,为防丢失,则贴身戴在身上,却不知这阴阳星宿的鼻子灵敏至此,连这都能发现。
“这链子,小娃儿是从哪里得来的?”阴阳星宿的眼神陡然犀利,紧盯着她的眼睛,似要让人无所遁形。
宁天歌不动声色地笑答,“这是家母的遗物。”
抓着链子的手一紧,阴阳星宿蓦然转过身去,一刹时,仿佛有无尽的悲痛自那颀长的背影中溢出,久久,久久,未动。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掠过宁天歌心头,她很想认为这是她的错觉,可明显的,不仅仅是她,便是连其他人,也感觉出了异样。
然而,在阴阳星宿再次回过身时,脸上看不出任何迹象,只是平静地将链子交还给她,之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直觉地,这一眼与先前看她的眼神已大有不同。
阴阳星宿却越过她走向苏屿,在靠近他的时候忽然“咦”了一声,认真地看了苏屿几眼,又拿起他的手腕放在耳边听了听,眸色微微一变。
她心里一沉,该不会连阴阳星宿都拿这巫咒没法吧?
“原来是你……”阴阳星宿却喃喃低语。
原来是你,指的是无问么?
宁天歌眸中若有所思。
她很难形容此时他脸上的神情,那眼中突然流露出来的分明是温柔,可从唇边逸出的句子却又带着极沉的痛苦之色。
这是猝不及防之下的真情流露。
那种温柔,如同面对恋人之时的柔情缱绻。
可是那痛苦,却是隔阻了千山万水的思念难付。
“这人的命,我救不了!”他蓦然甩开苏屿的手,脸色沉冷,转身便要走。
“先生且慢!”宁天歌伸臂一拦,挡在他身前,正色道,“先生可是答应过的,现在又岂可反悔。”
“反悔又怎样,大不了我不收你这个徒弟!”他冷冷一笑,冷峻的容颜在月光下泛着阴冷之色,与最初的嘻哈之色判若两人。
“先生怎可如此言而无信!”她视若未见,唇边亦扬起讥屑弧度,“传出去,就不怕毁了先生的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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