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白。
塔楼。
除夕夜。
心底深处的记忆在一瞬间涌了上来,她在黑暗中弯起了嘴角,“单纯论酒的好坏,光听名字,西风白自然比不了青玉,但若论痛快……青玉却未必及得上西风白。”
对面一阵静默,她笑意更深,某人应该想起那场人生中的第一次大醉了吧。
“主子,酒来了。”墨迹的速度快得超出想象,至少比宁天歌预期的要快。
一只手从车帘边缘塞了进来,一抹青光在透进的光亮里珠玉一现,墨离伸手接过,转手便交给了她,之后又懒懒躺下,吩咐一句,“去相府。”
“啊?”墨迹刚把手缩了回去,听着这话便愣了一愣,觉得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刷地掀起车帘将脑袋伸了进来,“主子,你说什么?”
“岁数大了,这耳朵也不灵光了么?”墨离支起了上身,扫他一眼,“说了去相府,没听见?”
“听见了。”墨迹诚实地回答,纳闷地说道,“主子,我只是怕听错了。现在都快子时了,你去相府做什么?”
墨离蹙起了眉头,“叫你去就去,怎么问个没完没了?你这多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墨迹脖子一缩,将脑袋缩了回去,帘子外,却听得他小声嘀咕,“话多么?我怎么不觉得。”
宁天歌摇头,也不打算掺和进他们主仆之间的事,抱着那小坛子酒靠着车壁,望着时不时从窗帘缝隙中透进的光线,微微出神。
说起除夕夜那次喝酒,一晃眼竟过去半年,此时想起方觉得光阴如梭,转瞬即过。
时间这东西,确实如指间流砂,一不留神就指缝中流过,快得叫人抓不住。
墨离似乎也陷入深思中,未再出声,车厢内极为安静,然而这种在车轮转辗间产生出来的宁静,却有着一种岁月悠悠,唯愿此刻长留的感觉。
以至于,谁也不舍得将这份宁静打破。
车轮再次停下,不用宁天歌嘱咐,墨迹已自发地将马车停在宁府后门。
宁天歌与墨离下车,此刻宁府所在的巷道漆黑幽静,无任何声响。
墨离抬头看着宁府的院墙,淡淡说道:“你去太子府一趟,得了消息再过来。”
这句话对谁而言自然再清楚不过,墨迹这回并不罗嗦,应了一声,便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墨离看了眼紧闭的后门,转眸一笑,“你该不会叫我爬相府的墙头吧?”
“你若愿意爬,我不拦着。”宁天歌睨他一眼,提气纵身,轻盈掠过围墙。
门后面一声轻响,门扇从里面打了开来,她跨步而出,却见墨离已牵了马的缰绳,微侧着头在门外对她微笑。
“不爬么?”她牵住了缰绳另一边,朝他侧眸而视,“宁府的墙头可是难得一爬,要不要试试?”
“既然门都已经开了,我何必再费那力气。”墨离松开了缰绳,绕过马头接过她手中的青瓷酒坛,再将她的手握住,挑唇,“若哪一天没有人为我开门,我又想见一个人,那么,这墙头我定是要爬一爬的。”
听着这话,宁天歌便有些忍不住笑,不何为何,她又想起了那出西厢记。
“笑什么?”他低了头,濯亮的眼睛堪比天上最明亮的星子。
“笑你脸皮厚。”她收起笑意,正色道。
“嗯。”墨离倒不反驳,而是极为赞同地点了下头,忽附到她耳边道,“只对你一人脸皮厚。”
她有些受不住,搓了搓胳膊,牵了马便往里走。
将马车停放妥当,两人未惊动任何人,取小道回宁天歌所住的院子。
夜很静,除了值夜的守卫,所有人都入了眠,有朦胧的灯光透过树枝间隙照了过来,投在两人身上,将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乌云散去,霁月高悬,不是很明亮的月色,如笼了层薄纱,温柔得让人沉醉。
空气很湿润,带着草木的清香与淡淡的花香,带着雨珠的花枝不时拂过,将两人的衣衫留下点点湿痕,偶尔一两声虫鸣,添了点生气,却更显静寥。
这样的夜,祥和美好得让人产生错觉,仿佛这样静静地携手走下去,就是一生。
“天歌,我希望能这样与你走一辈子。”在即将走到院子之时,墨离忽然顿住了脚步。
宁天歌抬眸,正好对上一双沉静若海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玩笑,只有深沉得让人无法忽视的认真,广阔无边。
她久久凝视,唇含浅笑,“一辈子,很远。”
“很远,但也不远。”他握紧了她的手,凝定着她的眸子,缓缓轻问,“你,可愿意?”
她转开眸光,望着远处那点灯火,风雨再大,终究有那么一盏顽强地挺了过来。
身边的男人气息平稳,手心干燥,然而依旧可感觉出一丝紧绷,他在等她的答案。
她忽而一笑,并不言语,迈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入院子。
“天歌,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身边跟着的男人提出不满。
“你不是说喝酒么?再不喝可就要天亮了。”她却全不理会,推门而入。
一团白影在第一时间蹿了过来,直扑她的怀抱,她忙挣开了墨离,双手将它抱住。
“今晚怎么还不睡?”她不免好奇,这个时辰不在狐狸窝里睡得昏天黑地,这狐狸未免太过反常。
“呜……”四喜将脑袋拱在她胸前,极心撒娇之能事。
“睡不着?”她问。
四喜连连点头,末了,又摇了摇头。
宁天歌对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