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龄也严肃起来,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不如这样,你我同乘一车,正好将你送回去,我们车里说话。”
柳乘风无奈,只得应了,张鹤龄的车乃是京师的永昌车行定制的最时新款的车型,车厢不但用的是楠木,外头刷了一层红漆,除此之外,一些要害部分还贴了铜片,车厢的体积不小。里头很宽敞,据说这种车是专门给大富人家定制的,下头是四个车轱辘,坐在里头不但舒适,一点儿颠簸没有。而且视线也是极好。
柳乘风并没有拉开车帘子,与这张鹤龄并肩而坐,张鹤龄才道:“实不瞒你,那周成所说,句句都是真言。其实他所说的,都还只是一些皮毛。里头还有许多事御使们是不知道的。”张鹤龄这嬉皮笑脸的人居然难得的叹了口气,道:“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偌大的商行,上下十几万张口,这商行若是不采取一点手段,且不说别的。我大明能建船队,难道其他人就不能?实话和你说了,自从廉州船队出海之后,无论是倭国、朝鲜、安南、吕宋诸国,都尝试自行贸易。想效仿我聚宝商队,虽说他们的规模上远远及不上我们,却也妨碍了我们不少生意。若是任他们放任自流下去,咱们商队凭什么挣银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再者说,这些藩国。不晓得的人还当他们沐化了我大明的恩德,对我大明仰慕有加,其实嘛……”张鹤龄露出不屑之色。道:“其实他们当我大明就是一个屁,有事的时候倒是想起了咱们,可是咱们但凡沾了他们一点益处,他们就会滋生不满,前年的时候,商队出海。到了麻诺巴歇国,此国幅员不小。人口极多,咱们船队进了港口,向其国王递上了关文,一开始呢,他们也准许放行,可是后来见咱们船队的货物极多,满船都是上等的瓷器、丝绸等物,便起了贪婪之心,便叫官吏来向我们索要歇脚税,好家伙,一开口就是要咱们一半的货物去,我们自然不肯,与他们交涉,这麻诺巴歇国王倒是不敢对我们大明的船队明面上动粗,却是让官军假扮做盗贼,要劫掠我们,若不是咱们的护卫英勇,将这些来袭的盗贼尽数杀死,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张鹤龄见柳乘风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知道他的话说动了柳乘风:“所以后来商行也想通了,我和几个大股东一合计,船队靠岸,没有落脚点是不成的,只能租借。可是要租借,又谈何容易,不过在麻诺巴歇国那儿,咱们倒是学了一群白夷的办法,这群白夷人据说乃是极西之地来的,叫什么葡萄人,这些人曾在麻诺巴歇国打下一片土地,建立城堡,他们的武器也有火铳和火炮,可是和我大明又是不同,不过对方似乎也是畏惧我们,因此不敢擅自对我们挑衅。这些人不过一支兵船船队,总共不过一千余人,就可在麻诺巴歇国落脚,不只是如此,还打退麻诺巴歇国的进攻,割据了数个岛屿,后来咱们一合计,连这白夷都可如此,我们为何不成?于是索性就动强的,直接占了一块深水的水湾来,自建一些港口、货栈、栈桥,再让一些伙计和护卫在那里驻扎下来。”
柳乘风心念一动,知道这张鹤龄所说的麻诺巴歇国其实就是印度尼西亚群岛,至于这些白夷,多半就是葡萄牙人了,三四年前也就是弘治十年左右的时候,葡萄牙人就在东非及印度尼西亚打下不少殖民地,应当是他们没有错。
不过他却没有吭声,继续听这张鹤龄说话。
张鹤龄继续道:“还有什么贩卖女人的事儿,这也是情有可原,说实在的,做这种生意也是没有办法,倭国那边各藩连年征战,大肆向咱们钱庄借贷,争先购买火铳、火炮,咱们一开始呢,也是有求必应,谁知道这群该死的家伙借了钱却是无力还清贷款,于是便拿矿山来抵债,就这,他们还嫌不够,有些辖地内没有金银矿山的藩镇,也是急红了眼睛,于是便拿女人来抵偿债务,廉国公……”张鹤龄苦笑道:“这商行有的是生意走,孙子才愿意卖女人,可是人家硬要拿这个来抵,你能有什么法子?”
柳乘风不禁莞尔,道:“好啦,我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反正商行的事儿,我现在也腾不出空来,最好呢还是收敛一点,实在到了没办法的时候,有时也只能行些非常之事也是无妨。最紧要的还是你情我愿才好。”
“自然都是你情我愿的。”张鹤龄厚颜无耻的道。
柳乘风摇摇头,在这略有一些晃动的车厢里,道:“至于那些白夷,你打算怎么办?”
张鹤龄道:“他们倒不像是来做买卖的,只是不断运兵船来四处占地,再将当地的土人充作奴隶,为他们修筑港口和城堡,而且他们的火铳和火炮和咱们大不一样,却又似是同出一源。咱们商行曾和他们有过些交涉,这些人只说什么世界广阔,大家互不相干,我琢磨着,他们是畏惧我们,可是另一方面,对咱们商行未尝没有野心,说实在的,咱们商队,哪次出货都是数十上百条船满当当的,哪个看了不垂涎三尺,因此我心里想,或许他们自觉的自己实力不足,所以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一旦时机成熟,未尝不会对我们动手。前几个月的时候,咱们股东聚在一起商量过这事儿,成国公还有廉州的几个大富们倒是认为,可以借机把他们敲掉,名义嘛,可以直接向那麻喏巴歇国的国主那儿去找,就说咱们愿为他们赶走这些人,只要他们点个头就是。真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