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当夜所有人都在鸿胪寺歇下,第二日清早的时候,雾色皑皑,连灯火也蒙上了一层轻纱。
大清早,便有人提着灯笼起来,下榻的几个贵人想来睡得正熟,所以也无人敢去叫醒,不过到了卯时三刻的时候,从宫里那边却是来了个太监。
发生了这么多事,宫门一开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往宫里递信去了,宫里那边起先得知副使被刺,也是龙颜大怒,天子脚下,大明朝请来的客人居然说出事就出事,这老脸往哪里搁?
后来又听说柳乘风查出了真凶,也总算缓了一口气,至少事情还没有糟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只要这真凶查出是和瓦刺有关,大明还不至于太过被动。
人,是瓦刺人刺杀的,证据确凿,至少在这方面,大明朝还可和鞑靼人同仇敌忾。
朱佑樘坐在宫里,也是想到柳乘风查出真凶,这心里头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下了一些,在坤宁宫里,他吃了早点,张皇后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道:“陛下也是,人在坤宁宫,这心都都飞到了别处。”
朱佑樘喝了口茶,唯有苦笑以对,道:“国家不靖,朕哪里有其他的心思?你可知道,那些瓦刺人何等丧心病狂?屡犯我大明边境,杀戮军民人等不说,昨个儿夜里竟是在这天子脚下行凶,刺杀鞑靼国副使。”
张皇后听了不免惊呼一声:“可不曾出事?”
朱佑樘阴沉着脸道:“鞑靼国副使不治身亡,整个使团也受了惊吓。天幸柳乘风寻到了真凶,否则朝廷真不知如何向鞑靼人交代。”
“又是柳乘风……”张皇后不禁嫣然一笑,道:“陛下这么一说,臣妾倒是也听说过一些传闻,说是陛下乃是真命天子,下了凡间,斩妖除魔。正本清源,匡复这大明社稷的。这柳乘风却是武曲下凡,匡扶陛下。是陛下丹犀之下第一福将。”
张皇后还要再说,朱佑樘不禁失笑打断她道:“这种道听途说之词,你也相信?你可莫要忘了。先帝在的时候,每日听的就都是这阿谀奉承之词,君子敬鬼神而远之,这等鬼神之说若是山野樵夫说出来倒也罢了,可是皇后身为国母,岂可轻信?”
张皇后顿时有些尴尬,不禁讪讪道:“臣妾确是道听途说,说到底,臣妾只是个女人家,许多事也不懂.”
张皇后与朱佑樘相处很有过人之处。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也绝不会顶撞,可以说,朱佑樘与他夫妇二人能数十年如一日的相敬如宾,与张皇后的性子分不开。
朱佑樘见张皇后软下来。脸色也变得温和,道:“朕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无非是和你说道理罢了,其实说起来,这个柳乘风还真是个福将,这一次若不是他。朕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神怪附会之说虽然不足取信,可是道理却是相通的,朕自有了此人确实轻松了不少,只是……”
“陛下莫非还有什么心事。”
朱佑樘摇摇头道:“没什么,朕只是在想身后之事。”
张皇后又好气又是好笑,别的皇帝个个都巴望着自己长生不老,纵是那些不信黄老的,至少这心里头还是抱着及时行乐的心思,偏偏自家的丈夫实在是个异数,今日忧这个,明日又忧那个,这活着不知多累。偏偏他这性子一辈子都改不了了,张皇后劝说过一次两次,而现在却只能由着他。
夫妇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却有人闯了进来,这是朱佑樘定下来的规矩,若是遇到了大事,无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必须尽快来报,不得有误。
朱佑樘一见有人冲进来,脸色顿时又肃然起来,道:“又出了什么事?”
“陛下,宣府最新传来的急报,内阁那边觉得事情太大,直接叫奴婢递来陛下这边,请陛下立即过目。”
朱佑樘深吸口气,而张皇后见此,也是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一边。
“拿上来。”
一份奏报随即出现在了朱佑樘的手上,朱佑樘扫视了一眼,脸色先是一喜,随即又皱紧眉头,立即道:“传旨,立即宣柳乘风和刘健入宫,不得有误,让内阁大臣也到正心殿等候,还有……罢了,就这样,速去传报。”
这太监应了一声,道了句遵旨,旋即,连滚带爬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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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口谕,大学士刘健、锦衣卫指挥使柳乘风速速入宫,不得有误。”
柳乘风和刘健二人被人叫起,尤其是柳乘风,衣冠还有些不整,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也是有些奇怪。
陛下今个儿肯定会宣二人入宫,这事儿,大家都有预料,毕竟昨夜发生了不少事,而且还涉及到了鞑靼,召唤入宫询问一下事情原委是肯定的。可是这召唤的时间却有点儿不对,这个时候还是卯时,今日清早没有早朝,但是在上午的时候却有个小规模的廷议,陛下一般情况之下会小憩一会儿,廷议结束之后再召二人入宫,可是不曾想到这廷议还没开始就突然来了旨意,若是这个时间点让二人进去奏对,那上午的廷议岂不是要取消?
刘健看了柳乘风一眼,不禁道:“柳佥事,只怕又有事发生了,而且是和瓦刺、鞑靼的颇有渊源,你怎么看?”
柳乘风道:“我这边没有消息过来,想必应当是大事,是八百里加急连夜送来的,现在猜测这个也是徒劳无益,刘大人,你我先入宫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