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是一家人都回去的,张小碗让张小宝抱了柴,背篓则让张阿福背去了,她就扛着锄头,扛了几步路,张小弟就要过来帮着她一起拿。(
张小碗没拒绝,农家的小孩都是要帮着干活的,而在这个家里,生活的艰难就算没有人告诉过他们一句,怕也是早烙在了他们的心里。
能帮,就让他们帮,张小碗看不到她和他们的未来,只希望她那点在现代时还算聪明的脑子,能在这世道给这一家人混个温饱。
别的多的,她干不了,也不想干。
穿越到这个小村子,张小碗发现情况其实跟大多数穿越主穿越到农家的情况南辕北辙,一个地方的贫穷是因土地不富饶而起,真正穷的地方,土地穷,人穷,更能把人拖得更是愚昧。
这种没有太多生机和希望的地方,如果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就是一代比一代更穷地生活地下去,然后消失,直到这块土地变得富饶起来,才会有新的人入住。
要么,就是下几代人里,有人实在受不了,迁徙他处,而据张小碗冷眼看着梧桐里的这五十来户人家,可没有一个能具有迁徙念头智商的人,只能指望下一代。
而里长,也只是一户一家五口都瘦不伶丁的人家,只有村里有点小纠纷的时候,才用得到他。
这个地方,没有人识字,穷得连一户人家都不敢有送其子弟念书的念头?
这样的一个地方,能展望出多好的未来?
暂时不饿死,都是好事。
张小碗在梧桐村摸了一个来月的底,对这个村的人和生活习性大概有了个了解,这个村从没出过什么出格的事,但这个村里叫小树山的山上有座香火不断的山庙,那座山庙让张小碗非常清楚地知道,她一个小女孩不能做出什么反常的事来,反常即妖,古代人有的是办法收拾与他们不一样的人,并且他们会找到非常让他们自己安心的借口,例如,以神之意。
张小碗辅修过历史,也看过许多野史怪志,万般明白在封建年代,像她这种贫民家的小女孩,如果真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像背后有后盾的贵家小姐有能力找上各种借口来解释,她这种身份低微的,如果真过了众人容忍的那根线,所能理解的范畴,往往会在刚有苗头起就被沉河,或者被送入山庙驱邪,不会有什么好事落在她身上。
任何时代,人言都是可以杀人的,现代都摆脱不了人言可畏这四个字,她不觉得在完全是封建社会模式的大凤朝就能。
所以,换到张小碗穿越了,她也只能把以往看过的穿越活到古代了,早慧不过是早夭的代名词。
当然,有时张小碗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过于慎重——可是,她不得如此,她宁肯把事情估算得严重一点也不想掉以轻心,因为如果她真要把两个小孩拉扯大,让这个家庭走下去的话,踏错一步,就是前功尽弃。
她在上辈子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就分了父母一部份的家产,不到三十岁就有了一个成功,一年能获利不少的个人工作坊,而她从偏心弟弟的父母手里拿到钱再到拥有自己的事业,她无疑都是一路荆棘中厮杀过来的,这些注定她早就不是什么天真的人,而她更是有着非常能正视现实而不模糊现状的能力,要不然,她早就被父母过度偏心而伤心死了,而不是利用他们的这种偏心对她的愧疚,在他们手里分了钱出来自立门户。
某种程度来说,张小碗是冷心冷情的人,因为她很清楚她不是那么爱她的父母,但同时她又不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人,她也记得他们给了她不少,她也感恩他们,她跟她前世的父母虽然感情上说不上太亲密,但她还是相大程度上听他们的话,给他们在外面争脸,而她跟弟弟的感情也不差,她弟弟更是在她要钱的时候帮过她,配合她从父母手里拿到了钱当创业基金。
这也是张小碗为什么这么有点慎重想照顾张小宝和张小弟的原因,她有过弟弟,她记得她弟弟对她的好,而在他小时候,他们一年见不到一次面,她来城里的时候他就出国,她每年都收到他送给她的礼物,而她从来没有回送过他什么,她那时候只记住了他拿走了她所有的一切,却没想过这不是他的错,他对她再好她也不记他的好。
他们姐弟之间的感情,其实一直都是他在维系。
而现在,她回不去了,她在这世里,就维护着这两个弟弟吧,就当跟另一个世界的弟弟还有着某种联系一样,她有时还可以想象一下安慰自己:他小时候要是这么过得不好,她也会这么照顾他,她不是天生不喜欢他的。
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如果张小碗在头半个月里还静静期待过再回到现代过,那么,在梧桐村这个穷得让她每天肚子都空荡荡的地方,然后又呆了半个月的现在,她知道她是完全不可能回去了。
她直觉她没有一丝回去的可能性了,她只能脚踏实地在这个地方以张小碗的身份落地生根,承担着这个家庭那种无以名状的,已经好像承担在了她肩头的责任生活下去。
感受着锄头压在肩上的重量,张小碗一手扶着锄头棍,一手牵着走累了的张小弟,再回过头看着抱着柴禾走得有些跌跌撞撞的张小宝,她的眼神不禁暗了暗。
弟弟,我回不去了,你……好好在那个世界活着吧,你对姐姐的照顾,姐姐没法还了,如果早知道没有什么来日方长,我会多给你做几顿饭,多给你做几件衣服的,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