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拭干再上床。”汪永昭朝她淡淡地道。
她这才闭上了眼,嘴角又微动了动。
婆子在给她拭发时,汪永昭自拭了发,喝着手中的热茶,看着在榻上静静闭着眼睛,不声不响的她。
自京城奔丧回来后,眼角的细纹就缠上了她,再也未散去。
自张阿福死后,又知晓善王的事后,偶尔她不笑时,只静坐在那绣衣,全身都会蔓延出几许悲伤。
有时她看着天空,看着夕阳,如没有孩儿来打扰,她都不知道眨眼,谁也不知晓她在想什么。
她不与他说她心里的话,他冷眼看着她克制着她的情绪,想着终有一日她会选择发泄出来,选择继续活下去。
而如他所料,她没有被这人世间打败。
她痛哭了一场,他想,明日早起,她定会朝他露出笑。
她会陪他活着。
她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我不在府中,你们要按时用膳。”张小碗一早起来,喝了参粥之后又咽了半颗养生丸,对前来请安的两个孩儿细细叮嘱,“怀仁你要乖乖听爹爹与慕哥哥的话。”
汪怀仁走到她身前,“哦”了一声,便抬脸看她,“那何日我才能去看外祖母?”
“能去时,你爹爹自会带你们去。”张小碗轻柔地抚了抚他的脸,低头捧着他的小脸爱怜地道,“娘亲这几日不在府中,你要与慕哥哥好好照管自己,你是个小大人了,还要替娘亲照顾爹爹与慕哥哥呢。”
“是呢。”汪怀仁点了头,在张小碗怀中双手抱拳,朝张小碗拱手道,“孩儿定会好生照顾爹爹与慕哥哥,娘亲且放心去罢。”
张小碗真是疼爱他入骨,双手揽了他入怀,笑着轻摇了他两下,又偏头与汪永昭道,“我这几日会晚些回来,这春日晚间要比白日要偏冷些,您可切记晚上多穿件衣,莫忘了。”
“嗯。”汪永昭轻颔了首。
“夫人……”萍婆这时在门边轻叫了一声,张家的人已经在门口候着她了。
张小碗站了起来,又伸手摸了摸两小儿的头顶,又走到汪永昭面前,弯腰替坐着的男人整了整衣裳,才与他轻声地道,“那妾身去了?”
“去罢,”汪永昭抬手,摸了摸她耳上耳环间的白色小吊坠,“去罢。”
张小碗朝他福了福身,转身走时,怀慕牵着怀仁到她身边,抬头与她道,“我与怀仁送娘亲到门口。”
这一送,便是送到了大门口,拜见了来接人的二舅舅之后,他们看着他们的娘亲上了马车而去。
小敛过后就是大敛,又过得七日,张小碗才在这日不再去张府。
四月底,在东海当总兵的刘二郎赶了过来,在张府停了两日后,递了贴子到节度使府。
汪永昭请他入府后,张小碗出面与他行了个礼,便欲要退下去。
“汪夫人,且等上一等。”年迈,黑发已全白的的刘二郎突然叫住了张小碗。
“舅大人所为何事?”张小碗转过了身。
“是你让张家跟着你来这边寒之地的?”刘二郎的口气很是不客气。
“是。”
“明知他们身体衰弱,也让他们来这苦寒之地?”刘二郎冷笑了一声。
这时,主位上的汪永昭慢慢地抬眼,轻瞥了刘二郎一眼。
刘二郎回过头,突朝汪永昭逼问道,“还是汪节度使大人对老夫的话也有所不满?”
汪永昭冷冷地勾起嘴角,不语。
皇帝快要不行了,便又派了刘二郎再来刺他一剑罢?
“汪大人,汪夫人是老夫的外甥女,你们的婚事也是老夫为你们保的媒,说道她几句,老夫还是自有那身份的罢?”刘二郎又道。
张小碗见他口气,当下朝他一福,淡笑道,“当然说得,舅老爷这话说到哪里去了。”
说罢,她坐回到了汪永昭的下首,等坐定后,她慢腾腾地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朝盯着她的刘二郎淡淡道,“舅老爷还有要训的,那就训罢,我听着。”
“明知他们身子不好,还带着他们随你过来这苦寒之地,外人道你孝顺,我看却不然,你这是在害他们,你也害死了他们!”刘二郎大拍了桌子。
这罪名要是被扣下来,还真不是小事。
张小碗拿帕拭了拭嘴角,脸上云淡风轻,“舅老爷下一句是不是说,但凡我家老爷的节镇里这些随他而来的人死了人,就是我们老爷害死的?但凡这天下的皇土间,皇上的百姓死了,便是皇上害死的?”
“你……”刘二郎皱眉,“你说得是何方歪语,休得胡言。”
“我胡言?那舅老爷摸着自己的良心,替我问问,是您在胡言还是我在胡言?”张小碗笑了笑,“一粒几百铜钱的养生丸,我拿着我们家老爷的铜钱制着给爹娘用,一年替他们缝两套衣裳,如若可行,我还想折自己十年的寿让他们多活几年,您的意思是,我好好地尽着孝,便是想害他们?这边漠苦寒之地,他们在府中没冻着没热着,两个儿子孝敬着他们,儿媳也把他们照顾得妥妥的,孙儿孙女都孝顺,您的意思是,张家全家里里外外十多口人合着我,是想害死我们的爹娘了!”
张小碗伸出手,拿出茶杯狠狠地砸到了刘二郎的脚下,厉眼如刀看过去,“舅老爷,你辱我们张家全家人,我倒是要看看您怎么给张家治罪!我知您现在是堂堂一州府的总兵大人了,但我听您这口气,难